掏空

　　掏空了心，就去掏山野

　　掏山里的羊群，野兔，还有鸟鸣和蛐蛐声

　　只剩下过滤出泥沙的溪水

　　掏空了肚子，就去掏庄稼地

　　掏地里的玉米，高粱，还有南瓜和土豆

　　只剩下高过膝盖的杂草横生

　　掏空了自己，就去掏村庄

　　掏村庄的白云，炊烟，还有鸡鸣和犬吠

　　只剩下倚在土坯墙上的老窑洞

　　掏空了这些，最后我把那些地上的或地下的

　　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一一掏空

　　只是无论怎么掏都掏不空夜晚

　　掏不走那些伤我的飞镖和那半弯匕首

　　也总能听见老村庄在风中咳嗽

　　而我这个既不能上前搭把手，也不能开口的人

　　只能在纸上写下一行行乡愁

　　夜夜躲进里头，掏空一盒烟或者一瓶酒

　　一头牛病倒了

　　一头牛病倒了

　　就像天空捅开一个大窟窿

　　一头牛病倒了 那片沃野 再也开不出半朵野花

　　岁月的尖刀割破细嫩的脚掌 血液灌溉了

　　四十亩良田

　　杂草遮住 流泪的脸庞 不诉说

　　七十年的沧桑

　　一头牛病倒在先人的足迹中

　　四月的挽歌揉碎了九盏油灯和六两美梦

　　断了一根辕的牛车 坏在了 千里之外

　　夜色怎能掩藏成千上万颗 金色的补丁 没有人

　　撑起那枚照亮归家小道的路灯

　　指间燃起的青烟 英雄 经不起一秒钟的怀念

　　秦始皇 梦见了美人和桃花

　　赶路的刺客 淌过了几条大河 没有人记得

　　一段历史和一个老农民的故事

　　一头牛病倒在一根弯曲的脊梁骨中

　　只有风声低吟和人声鼎沸，据说

　　村庄后树林中有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

　　用镰刀割腕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