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书
无常(一)
押往刑场的人、网里挣扎的鱼、乡间待宰的猪你的身体是一件行李,暂寄于此生。
他们对于死,没有准备。
莲花生大士说:“临终那一刻才准备死亡,
这不是已经太晚了吗?”
Milarepa 说:我的宗教是生死无悔,
“这个我们如此害怕,
所谓的尸体,此时此地就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何时才能有恃无恐?熟悉你的心性!
Montaigne 说:“我们不知道死亡在哪儿等待着我们,
因此让我们处处等待死亡。
学会怎么死亡的人,就学会怎么不做奴隶。”
我们将在何时死去? 临死的样子呢?
他不怕死,只怕痛——
重病或灾难真能让我们惊醒过来吗?
病危时,他说,人最要紧的是养性保命。
痊愈时,他又说,人最快时间恢复的是恶习(吃烟吃酒)
而人生,死是一种开示,如此迫切。
活过一百岁,就是不可言说的永恒……何必呢
“谁晓得明天晚上我是否还能够活着睡在这里?”
记住老母牛的榜样,安于睡在谷仓里。
前一天,他还好好的,第二天,他就死了
请想想他飘浮不定的死期……
我知道你总在新年为他人哭泣。
时时刻刻,你也会想到那注定的第二天,
如是,前一夜,你会把杯口朝下,放在床边。
天真的人、懒惰的人、无用的人啊,
佛陀说:在一切足迹中,大象的足迹最为尊贵;
在一切正念禅中,念死最为尊贵。
无常(二)
阅读这本书时,室内的光线已变暗。这一页翻过,
我开始幻想尼泊尔寺院上空的秋云……
如此短暂;
我那微细的毛发呀,它在变。
那些卑贱的人或高贵的人终将死去……
记忆——
急流冲泄、一滑而过
一位身材高大的上师在那里讲经。
临终学
心脏病人的感觉总是灰色的。当死亡迫近时,要么是光包围了她
要么是大海沉沉黑夜的幻像在她周遭涌起
时候到了,她放弃端坐,选择了
右侧卧的睡狮之姿躺下。很快,
她呼吸了一二次,就故去了。
为了这注定的死亡,她精心准备了一年
美,她早已忘却,面对窗前的事物
她知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死需要准备,可你似乎没有准备好?
你到底怕什么呢?不要怕。
用你的身体抱一抱这渐凉的尸体
并请不要发出哭声
那会惊扰死者在宁静中出定。
再轻些,屏住呼吸,死亡是真理时刻
它迎向他者,也朝向自我。
祈祷的洪钟只响在内心,力量巨大
这样,你就会变得有用。
死者,一缕头发从顶轮掉落
死者,一股热气从顶轮升起
死者,一片头盖骨冲上云天
虹光出现,那盛夏平原的海市蜃楼
那流动的光之景,非肉眼所能逼视
声、光、色,一闪而过。死者
抛弃人道的暗蓝光,绝不重回六道;
那里,盛大的鱼群在热砂中煎熬
现在临终中阴已降临在我身上,
我将放弃一切攀缘、欲望和执著,
毫不散乱地进入教法的清晰觉察中,
并把我的意识射入本觉的虚空中;
当我离开这个血肉和合的躯体时,
我将知道它是短暂的幻影。(莲花生大士)
但光还在闪耀,我看见死者步入慈悲之光。
汉藏之间
天不变,道亦不变。西藏有一种天地之美,一种抽象的美,它与性命直接相见。
——题记
一
汉僧喜欢捷径,爱说顿悟,认为善行无益;
印僧相信渐悟,尤重慈善事业;
793 年,在桑耶寺,两派为之激辩
汉僧败北,遂离开蕃地。
多年后……
思想已停止了冲动。
怒放的野杏树如旧,蚂蝗……
肥大的猪群,在泥泞中打滚,如旧。
金片、麝香、珊蝴、桂皮、白银和宝石呢,
“在黎明的铜镜中”,在昏暗的地毯上……
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让我们习以为常?
我们的身体一直需要大喇嘛的粪便。
二
今夕何年,多少春夜已作万古尘;
没有新的消息。季风已逝,1895 年结束了。
中原在发抖。北方
——人们从不属于一个村庄,而是整个民族!
看,她茫然失措的形象一定配得上这个:
战败后的伟大和荒凉。
远在天边的拉萨寂静如旧
波密的森林寂静如旧。
“低低的叹息声、丝绸的窸窣声、
轻微而永无止境的嘈杂声”,如旧……
如旧呵,到处是僧侣、乞丐、饿狗;
到处是人们那单调的舞姿在永恒地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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