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就像一只刺猬。”他温柔的捧起她的脸,轻声说。
“嗯?”她抬头,单纯的双眼望着他清澈如许的眸子。
“宝宝,你像刺猬竖着全身的刺想要保护自己,但是,你的刺没有保护到你,却总是刺伤你自己。”他深邃的眼在阳光下熠熠夺目,“不过,我会一直保护着你,不让你受伤。”
她水汪汪的眼睛泛出晶莹的亮。那个秋天,阳光特别明媚,金黄色的幸福席卷了整片天空,满空气都是。
“宝宝,我要走了。”他走在前头,她低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默不作声,眼里含着泪,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
“诺,”他转过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听我说,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坚强,要勇敢,不许让人欺负你,知道吗?”
她低垂着头,双肩止不住地抽搐着,他心疼的揽过她,她便不争气的躲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宝宝,答应我,你会过的好好的。我会回来的,一定!”他干净的眼点点晶莹闪动。转过身毅然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涨满的泪水还是被遮住的阳光,让她看不清他前行的路。
“嘿,就是那个家伙,我爸妈说他家人不是什么好货,他父母在外面做坏事都不要他了。也不知道他奶奶哪来的钱养他,肯定也不是什么正道。”
他趴在教室的角落里,早就习惯别人的异样眼光,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不在乎。从记事起,他就从没见过他的父母,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年过六旬的奶奶,他不知道父母在外面忙些什么,奶奶也没说,只是经常有人说他父母不走正道,因此对他和奶奶避而远之。他知道父母每个月给家里寄来大量的钱,为了不招贼,奶奶从不对外人说,他也不会拿那些钱炫耀自己,为自己争辩什么。
因为个头高,他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喜欢这个位置,因为没有人会注意,甚至——阳光。
他摸摸书包,又忘了带便当了,早上走的太匆忙,早餐都没有来得及吃,肚子经不住要抗议了,学校是封闭的,小卖部离教室又很远,再忍一个下午吧,他想。
“忘带午餐了吗?”
他抬头,眼里现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他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没有回答。
“我带多了,分你一半吧。”热情的眼眸揉碎了一地的阳光。
他本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看着她纯真的笑脸满是真诚,点点头。那顿饭,他吃的别是一番滋味。
从此他记住了班上唯一一个名字——伊诺。
她转过头,明亮的眼望向教室的角落,那个男孩子正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他每一根发梢,却始终不敢惊扰到他。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教小孩子不要接近那个男孩子,就算他父母做了错事也不是他的错啊。她很喜欢他,他跟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他没有别的男孩子那样骄横无理,他总是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带着干净的神情,全身散发着的干净的气味,在她眼里他是一尘不染的,如同二月的春风一般舒服清爽。
她跟他是邻居,只隔了两道篱笆,她经常会站在门口,隔着篱笆看他奶奶晒豆子,猜测他会在屋里做什么,却很少看见他出门。
她的父母管得很严,她的生活过的很简单,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家里严禁她去别人家玩,也不允许她带同学回家,她没有朋友。在学校她遵纪守法,在家里她不忤逆父母,乖巧温顺的像只小绵羊,从不需要长辈操心。她的话很少,不是不想说,她也很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穿着新衣服聚在一起,讨论哪个男孩子长得帅,讨论今晚的连续剧,讨论明天要穿什么衣服,但她一说话就紧张就脸红,总是遭人笑话,所以她选择沉默。她认为只要她一心一意帮助别人、不管别人有什么需要她都去做就可以换来朋友,可是她错了,她只是别人利用的工具。
她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天他叫住了她,带着迷人的光环走向了她,从此他成了她唯一一个朋友。
因为他,从小温顺的她第一次顶撞了家人。她那恨铁不成钢的母亲没想到乖巧的她骨子里竟是如此的叛逆,她把她关在了阁楼里三天三夜,她也拒绝进食三天三夜,直到饿昏了,她的母亲又气又急,只能向她妥协,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
他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傻瓜,你怎么那么固执呢?”她盯着他,心里默默说,长这么大这是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
时光飞速,他们一起度过了小学、初中,然后高中,忽视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
高二那年,他家里来了电话,说他的父母在工作中死去,他面无表情的安慰着恸哭的奶奶,他连他父母的遗体也没有见到。高三那年,他唯一的亲人——奶奶去世了,临走前,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说:“你父母没有给家里丢脸,他们的工作很伟大……”他平静的看着奶奶走向另一个世界。高考前那段时间,为了料理奶奶的后事,他耽误了学习,高考他落榜了,而她却考上了重点大学。
“再复读一年吧!”她眼里闪着泪光,她没有办法离开他。
他沉默的摇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读书非要考大学,奶奶去世后他也没有理由继续读下去,他必须自食其力。他必须离开这个冷漠的地方,离开这个不被接受的地方。
“那我呢?”她垂下头,忍着泪。他摸着她的头不说话。
他最终选择了离开,尽管这里还有他的一份牵挂,一份足以牵绊他一生的牵挂。
好好照顾自己,诺,我会回来的,等我!他痛苦的闭上眼,带着无奈上路。
她站在庭院里,手里拾掇这一枚落叶,望着凄凉的秋意漫天袭卷,落地悲伤。墙上的日历一本换上一本,身上的衣裳薄了厚,厚了又薄,丫枝上迎来了嫩绿的新叶又送走了枯黄的老叶。他已经走了好多个日子了。
悲伤覆盖的太突然,走的太缓慢。她抬头,九月温和的阳光竟刺痛了她的眼。
“宝宝,我回来了。”那个一头褐色,穿着耳洞,打扮入时潮流的男孩子说。
不,不是他,她沉默不语的转过身,积蓄了三年的泪水顷刻间决堤,不是他,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九月的阳光是温和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撑伞的影子,唯有一朵纯白色的小伞急匆匆的穿梭在人群里。
她的伞撑的低低的,把自己隔离起来,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人,阳光也不会眷顾到。脚步飞速的想穿过马路,却忽视了飞驰而来的车辆。她听见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随后身子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那把纯白的伞在阳光中优雅的划出一道弧线,远远的落在了马路上。
她坐起身,身旁,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血泊中,空气中泛着血腥的味道。
是他,他回来了,她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抱着满身是血的他,黑色的发,干净的脸庞,被血染红的白衬衫,他回来了,在她生日这天,上帝给了她最残忍的一份礼物。
“诺,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生日快乐,诺,好好活着……”他深邃的眼脉脉望着她,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她了,他的脸上带着纯净的笑。
手术室的门口,静的似乎在等待一根针的掉落,她脸色苍白,似乎穿越了一个世纪,那扇白色的门缓缓地打开,她看到医生摘下面罩,脸上带着遗憾无奈的神情。
她木木地走进急诊室,脸上初出奇的平静。架上,他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安详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婴儿在美梦中熟睡一般。她俯下身,握起他冰冷的手。
“一,还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还以为你可以替我好好活下去呢。也好,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她的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可以去陪你了,你不会孤单,以后,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那个世界,一定会有一片纯净的天空。”
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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