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喜欢听点儿西方古典音乐,包括歌剧,虽不至“三月不知肉味”,但的确深以为乐。欧洲歌剧流派,大多出自意、德、法、奥等诸国作曲家笔下。许多古典乐迷因听不懂其中唱词敬而远之,殊为可惜。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不同类型的西方歌剧,让门外汉有机会接触此集视听之娱于一身的艺林奇卉,增添一些生活情趣。
喜剧与悲剧
人生有悲有喜,反映人生的歌剧自然也有喜剧和悲剧。大名鼎鼎的莫扎特便喜欢写爱情喜剧;意大利美声泰斗作家之一的罗西尼也钟情于喜剧。另一著名的喜剧作家,是浪漫时期匈牙利作曲家李哈,其作品《风流寡妇》,望名思意,声色犬马。莫扎特、罗西尼、李哈等等全都功力非凡,写出非常动听的独唱、重唱、合唱和管弦乐旋律。
浪漫时期,爱情悲剧大行其道。法国作曲家比捷历演不衰的《卡门》便是其中之一。纯就音乐而论,《卡门》的成就不低,即便是与比捷乐人相轻的巨匠勃拉姆斯,听过《卡门》首演后,也私下里赞不绝口。但《卡门》一剧所宣扬的意识,争风吃醋,导致凶杀,可归“非礼”一类。
意大利歌剧大师威尔第和普契尼同是悲剧歌剧作曲家。不同于比捷的是,他们的作品,如威尔第的《阿依达》、《茶花女》,普契尼的《蝴蝶夫人》、《波希米亚人》、《托斯卡》等等,鞭挞时弊,有同情弱小的立场,无取悦权贵的味道,铮铮傲骨,其哲理性比较莫扎特、罗西尼和李哈等的歌剧作品,是一大进步,值得激赏。
送炭与添花
威尔第比较从广义的角度来表达悲剧,在《阿伊达》剧中,埃及的卫国英雄拉达美斯和阿伊达以死相殉的爱情,与祭司蓝菲斯的冷血、凶残、无情和道貌岸然,形成极强烈的广义反差。威尔第以讴歌拉达美斯和阿伊达对爱情至死不渝的忠贞,无情地鞭挞了祭司这一宗教贵族既得利益阶层的腐败、堕落和人性的泯灭。
普契尼则直接聚焦于与贫苦民众息息相关的每日琐事和柴米油盐。《波希米亚人》里的穷诗人鲁道夫,因无力照看他重病的爱人,而向穷画家朋友诉说心中苦衷的一段,还有第五幕卖花女孩Mimi临终前与穷诗人一道回忆初恋的对唱,赚人热泪。普契尼借着反映一群穷艺术家的潦倒生涯,勇敢地指斥时代和社会的不义,以及一群面对不义却无动于衷,只会在喜剧中嘻嘻哈哈的“脑满肠肥”。
威尔第的大合唱雷霆万钧,普契尼则是最伟大的抒情男高音咏叹作曲家之一。
喜剧作品,横竖听来,却给人一个不过尔尔的感觉。《风流寡妇》的旋律不可谓不优美,也不能说剧中人爱得不够投入。不过,诚如哲人所说:“幸福的家庭全是一样的。”世上的喜剧,多属一格,再多几桩,也不过是嘻嘻哈哈的锦上添花,除此外再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和荡气回肠。
喜剧用以取悦富贵大户辈,大概还可以。事实上,不少喜剧作品是为王宫贵族而创作。但放眼这大千世界,悲多于喜,喜剧之于人间疾苦,可以说是一无建树。
也诚如哲人所言:“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这世间,不幸如潮。但,从信仰的角度上思考,苦难是千古的奥秘,它极可能是祝福的先驱。取材自苦难的悲剧,可以把人性里面上天所赐,但因为罪的污染而日趋麻木的同情和怜悯唤醒。
悲剧越过了喜剧的假面具,而直接进入到现实生活的甜酸苦辣中,让观众把发生在自己身旁的悲欢离合,联系到剧情里去。因此,悲剧比喜剧更有震撼人心的效果。比如最近发生的东南亚海难,惊心动魄,能令全世界伸出同情之手。喜剧则难达此效。
世上事有两种,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喜剧乃是锦上添花一类。热衷锦上添花的人,这世界多的是,雪中送炭的却不多,笔者因此也更加欣赏那种正气真情。相较于锦上添花嘻嘻哈哈的浅薄,雪中送炭当然更加隽永情真。圣经《新约》之中,迦拿的婚筵,大概勉强可以算是基督生平唯一锦上添花之举。细看基督的样式,屈指几乎全是雪中送炭的风范,不亦发人深省?
大概没有谁比意大利作曲家更有功力写悲剧歌剧。有兴趣者,可从《波希米亚人》或者《蝴蝶夫人》开始。不须懂意大利文,单是音乐便可令阁下动容。
流离与突破
在歌剧的艺术成就上,威尔第、普契尼二位无疑登峰造极。但认真品味之后,却注意到以他们二位为代表的意大利近代歌剧作品(“近代”指距今150年内),似乎都欠缺了一些什么。意大利歌剧,一直在悲剧的范畴之内流离,见不到有什么哲理性的突破。
法国作曲家古诺的《浮士德》(原著为德国大文豪歌德所作),则是根据《圣经》的架构,以绝对的善(基督)与绝对的恶(撒旦),以及可怜无助的人类在二者中的挣扎和出路作为题材的歌剧作品。
《浮士德》里的角色,是世人每天都在扮演的现实角色,因此没有说教的呆板、流行的媚俗和哲学遥不可及的感觉。《浮士德》在歌剧之林奇峰突出,是一部十分值得推介的歌剧作品。
歌剧故事是以浮士德博士在幻觉中,看到自己晚年的境况,而惶惶不可终日开始。博学但无望的浮士德,向撒旦(剧中名为梅菲斯托菲利斯)求计,撒旦应允浮士德青春常驻,但条件是,浮士德必须把灵魂交给撒旦。
浮士德答应了这桩交易。不用说,罪恶的网罗,因此也铺天盖地地撒出。
爱情与死亡,几乎是西洋悲剧永恒的主题。普契尼、威尔第也描写爱情和死亡。在他们笔下,爱情的终结几乎全是死亡,因此,剧终人散,观众可以带着泪眼离场;和眼泪一道带走的,却是无奈。因为爱情与死亡这一艺术上的永恒主题,无法把人类引领到真正的永恒当中。
令古诺的作品超越这一限制的,是《浮》剧对死亡的黑幕以外的表述。玛嘉丽达作为罪犯被关进了牢房。在悔恨中,玛嘉丽达吁求上帝饶恕。梅菲斯托菲利斯却一直对她说,上帝已鄙弃了她,怂恿她在无望中追随魔鬼。
玛嘉丽达在生死关头,拒绝了撒旦的谎言。她因为痛悔前非,并且对上帝专一的仰望而得到拯救。全剧以玛嘉丽达的灵魂升往天堂,浮士德目睹而祷告,撒旦在天使的剑锋之下瑟缩战抖
而终结。
《浮》剧有十分精彩的男高、中及低音叹。这些首咏叹被列于大师级作品当中,百听不厌。第五幕撒旦向彷徨可怜的浮士德展示魔鬼权势下万国荣华的一段,则更是以女高音合唱应和男低音独唱的上上佳作。悦耳的女高音大调上行单线条合唱,加上法国号、小号、竖琴以及弦乐等等构成的和声与回响,令灯红酒绿的世界在撒旦这位阴间歌王充满诱惑和磁性的阴险低音之中,赤裸裸地闪闪生辉。
音乐声中,我常常想,撒旦的手段十分厉害,十分诱人。而且,今天他还在以同样的手段去引诱新时代的许多“浮士德”们。昔日,浮士德求取的是青春;今天,人们以灵魂和生命交换求取的,又是什么?学位、高职、股票、产业、成功、名声?……在撒旦的手段前,你和我都可能是现代的浮士德。
很多人知道古诺是法国作曲家,却不怎么知道古诺敬虔的为人。据悉,古诺的志愿是当一位神父,侍奉上帝,但一直没有如愿。因此,古诺经常把他对基督耶稣的尊崇,填写到他的音乐作品里。《浮士德》不直接引用圣经故事,但古诺通过《浮》剧对人性、罪恶、引诱以及救赎的演绎,发出对浅薄世俗的深省。
古诺的时代,是音乐史上的所谓浪漫时期。那个时代留芳百年,至今仍然令乐迷们为之倾倒的一大群作曲家,在艺术上的造诣,彼此平分秋色。而古诺的音乐作品能够超越花都平面的奢华色彩,以严肃的热情,透过音乐抒发出一个有深度音乐家成熟的哲学思维,这绝对是一个伟大音乐家在群芳争艳的环境中,难能可贵的超越。
感触与慨叹
音乐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类共同的语言,因此,听歌剧不须通晓多国语言。
作为信仰者可否,应否听音乐、歌剧?我想无所谓不可罢?只是要注意,他们处身尘世,可赏其间万紫千红,但绝不可因此而乐不思永恒国度。
人间艺术,再出类拔萃,不过是对造物主完美和谐之本性的反应与模仿。人应该从艺术中看到造物主的伟大与完美,而不是只把赞美停留在归给艺术的这个层面。
欣赏古典音乐、歌剧,也应有助教会的音乐侍奉。不久前在《举目》杂志中看到文章,慨叹今天华人教会音乐事工普遍的马虎、苍白,深有同感。优秀的音乐作品,其实浩如瀚海,许多圣乐起初都是为宇宙至高者的荣耀而写,以催促圣徒同心、同声赞美,但今天都让世俗音乐团体当玩物表演去了,是为今版的“礼失求诸野”,作为信仰者岂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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