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九旬的刘相九老人,是原铁道部派驻原郑州铁路局机车验收室主任。70年前,他参军入伍,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参加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在那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他和战友们不畏艰险驾驶着火车,冒着敌人的炮火勇敢地完成了战地运输任务,多次受到表彰和嘉奖,并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三级军功章。前不久,我们相约聆听了他老人家讲述那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中的生动故事,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留在心中的遗憾
1931年的中秋时节,幼小的刘相九降生在吉林辽源一个铁路家庭,父亲刘春仪是齐齐哈尔昂昂溪机务段的一名火车司机。不久,母亲带着小相九也来到齐齐哈尔,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
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上苍的安排还是一种缘分,刘相九的父辈兄弟几个也都先后在昂昂溪机务段谋到一职,他们凭着一双勤劳的双手和天生的机敏,手中的工作干得总是胜人一筹,为此刘相久的伯父在机务段还被冠上了“风泵王”的美称。全家人聚在一起,常常谈论的都是火车上的事。出于好奇,小相九慢慢也能嗅出点儿“味道”,特别是他进了学堂之后,对火车有了新的感觉。时间长了,环境的影响、家庭的熏陶,让小相九对“火车”这个庞然大物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心里也琢磨着啥时候能像父亲开火车那样神气。他时常悄悄翻开父亲放在家里的那些书,似懂非懂地知道了一些火车头的各种部件所处的位置,也知道了什么水泵、风泵、手把、汽门之类的功能等等,还时不时地跑到机务段,近距离地感受火车的魅力。他有心长大要沿着父亲走的这条路走,也要成为一名火车司机。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三省沦陷,日本侵略军霸占了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军进行了不屈不挠的顽强斗争,一些革命志士和先进分子纷纷深入工矿企业、农村、学校,深入发动群众宣传革命道理,奋起反抗帝国主义的压迫和奴役。受先进思想的影响,小相九的父辈也常常回到家里议论反压迫、争人权、要自由的想法,这些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小相九。他从思想上要求进步,立志长大要报效祖国。
1945年8月15日,日本侵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苏联红军驻扎我国东北三省,辖区铁路由中苏共同接管。14岁的刘相九辍学了,托人找关系进了昂昂溪机务段当徒工,穿着父亲给他的极不合体的旧工作服,干上了擦车、捅灰、叫班等杂活儿。1946年4月24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东北民主联军三支部队解放了黑龙江齐齐哈尔,机务段回到了中国人民的手中,机车队伍急需补充新的人员。刘相九成功入选,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火车头,干上了“司炉”的行当。至今,他还没有忘记当年所用的是1195号蒸汽机车。“司炉”,换句话就是火车头上的锅炉工,上车的主要任务是不停地往炉子里加煤。烧火用的是巧劲儿,不能用笨劲。刘相九身材矮小,但动作灵活,脑袋瓜灵光悟性强,很快就掌握了烧火的基本要领。他手舞铁锹运用自如,列车飞驰水满汽足,很招师傅喜欢。
或许,刘相九天生就是开火车的料。他上车没多长时间就把蒸汽机车的工作原理、各种配件的功能作用弄得一清二楚,烧起火来也是有模有样,没让师傅操过心。第二年机务段提职考试,他成绩优异,晋升为副司机。虽说蒸汽机车专业没有太深奥的理论,不过压缩空气制动系统理论知识学习,也算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这是关系到快速运行的列車能否按照司机的意愿将车停得稳稳当当的大问题。俗话说,火车不怕开不走,就怕停不住。他把机车制动专业理论背得滚瓜烂熟,非常时期时大小闸的配合使用他记得一清二楚,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那一年,他们师徒三人出城拉一趟车返回齐齐哈尔。运行途中在一个小站停车,司机师傅吴光德发现制动系统的一个部件发生泄漏,将直接影响停车制动效果,一时不知所措。刘相九仔细查看之后发现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思量了一会儿后,大胆提出从未有人用过的“笨”办法——改变压缩空气的通路,不改变列车的制动效果。这个“笨”办法让火车安全回到了机务段。到机车包乘组调整时,吴师傅说啥也不让刘相九离开自己,和他搭班自己心里踏实。
刘相九平日里业务学习从不放松,思想上要求进步惹人喜欢。1948年春天,不满17岁的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父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父子俩双双榜上有名,成为全家人政治生活中的大喜事。
这一年,有一件事却成了刘相九心中的遗憾。
1947年7月,我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9月12日,著名的辽沈战役打响。战役第一阶段的首要任务是必须拿下锦州城,切断国民党东北守军与外界的联系,这是关系到东北解放的关键之战。前线指挥部要求昂昂溪机务段尽快组建一个特殊的专运机车组奔赴前线,支援辽沈战役。这是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机车组成员必须是共产党员,政治可靠,业务熟练、技术过硬,年轻有为、体格健壮,踏实肯干、吃苦耐劳。消息传开,大家争先恐后地报名。刘相九最先到机车队请缨出征却未能如愿,唯一一条“不是共产党员”将他“拒之门外”,成为一生留在心中的遗憾。他遗憾未能亲手把这些弹药送到前线,他遗憾未能为新中国的诞生尽上一份力量!
1993年7月31日,锦州战役胜利45周年前夕,《人民铁道》刊发了一篇《铁路:军事大动脉》的长篇通讯,生动记述了当年昂昂溪机务段紧急组建军事专运机车组支援前线的故事。刘相九把这张已经发黄的《人民铁道》报珍藏了27年,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我们看,通讯清晰地再现了那扣人心弦的支援前线的故事。
1948年9月16日,辽沈战役打响后,当年的东北铁路总局组织10万铁路大军支援前线,源源不断地将大批军事物资运往前线阵地。在攻打锦州的关键时刻,国民党派出飞机轰炸,铁路军事运输严重受阻。在这紧急关头,前线指挥部指派昂昂溪机务段尽快组建一个专运机车组,牵引代号为3005的秘密军火列车随即开往前线。共产党员范永带领同志们巧妙地将满载弹药的列车安全运送到目的地,被载入史册。
看到这篇报道,我们非常理解刘相九的心情,当年对于一个忠诚于党、忠诚于革命事业的热血青年,关键时刻未能冲到生死考验的第一线贡献力量,怎能不遗憾呢?
去了就没想活着回来
在3年解放战争中,关系着祖国命运的辽沈、淮海和平津三大战役,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摧毁了蒋介石在大陆的独裁专政,一个崭新的中国在世界的东方诞生了。
1949年入夏,根据上级领导统一安排,昂昂溪、牡丹江、图们三个机务段,要立即组建3个机车组,抽调3台机车于6月5日一路南下,终点站暂时未定,但要随时待命。毫无疑问,这同样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党团员带头重新组合,18岁的刘相九作为南下258号机车组的副司机名列其中。27名即将远行的年轻机车乘务员,告别了家人,踏上了新的征程。
6月5日太阳刚刚升起,分别挂有“特批”字样的3台机车从不同地方出发。258号机车驶出了昂昂溪,一路疾驶通过了四平、沈阳、大虎山、山海关,到达北京丰台机务段停车,休整待命。同时到达丰台机务段的还有“毛泽东号”机车组。他们一同参加了一期形势教育短期培训班,集中学习党的方针政策,了解发展形势,提高思想认识,明确面临的主要任务。进入7月下旬,调集丰台的一台台机车离开北京继续南下。7月28日晚间,刘相九和他的机车组驾驶着258号机车到达郑州机务段,落脚中原大地。当晚,郑州铁路局工会领导带领有关人员,到宿营车上亲切慰问机车组人员,鼓励大家以新的姿态迎接新的挑战。郑州,成了刘相九的第二个故乡。
郑州是京广、陇海两大铁路干线交汇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1923年2月京汉铁路工人鸣响大罢工第一声汽笛的地方,这个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的地方,于1948年10月22日获得解放。刘相九很喜欢这个“新家”,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他们驾驶着258号机车牵引着一趟趟列车,安全行驶在中原大地,成了郑州机务段的一面旗帜。
随着郑州的解放,人民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又拿下了开封、安阳、新乡等中原重镇,河南各地主要城区都掌控在人民手中,铁路运输呈现出一片繁忙景象,火车司机人数需求逐渐紧张。新中国成立后,为满足生产需要,郑州机务段抓紧安排机车乘务员提职晋升考试。1949年11月,18岁的刘相九以第二名的考试成绩晋升为蒸汽机车司机,是当时郑州机务段最年轻的“大车”。
刘相九离开家乡独自一人来到郑州后,成了全家人的牵挂。在父辈们眼里,刘相九也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该成家立业了。其实,这个事情刘相久的伯父伯母早有心思,田慧敏年龄与刘相九相仿,两家人更与火车有缘,田慧敏的父亲和弟兄们也都在唐山机务段谋职,两个工人家庭门当户对。再说,刘相九脑袋聪明伶俐爱学习,思想上要求进步不落伍,工作上踏实肯干有文化,性情温和知书达理;而田慧敏亭亭玉立朴实善良,孝敬父母,喜欢学习善解人意。在伯母眼里他俩就是天生一对,所以总想找个机会来撮合这件好事。她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探了探家人的口气,大家都说是个好主意。最后才把这事说开,让刘相九和田慧敏斟酌,毕竟这事只能他俩说了算。
心有灵犀一点通。伯母把话分别透给了刘相九和田慧敏,没过多时双方都回了话。一对青年男女情投意合,完全同意这门婚事。1950年3月,刘相九与田慧敏在唐山步入婚姻殿堂,亲朋好友送去了美好祝福。两个新人带着梦想、带着期待一起来到郑州,在机务段附近找了一间临时房,一张桌子一张床,一套铺盖一袋粮,开始了新的生活。第二年2月迎春花开的时候,他们的宝贝女儿小树梅来到人世间,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新的欢乐。
刘相九敬业爱岗,吃苦在前,工作出色,于1950年5月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
第二天,时任美国总统的杜鲁门命令美国驻日本远东空军协助韩国作战。6月27日杜鲁门又命令美国第七舰队驶入基隆和高雄,并在台湾海峡巡逻,明目张胆地挑衅年轻的新中国。之后,美国又打着联合国军的旗号悍然出兵朝鲜,朝鲜人民遭受重创。应朝鲜人民政府和朝鲜劳动党的请求,10月25日,我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同朝鲜人民军一道英勇抗击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
1950年12月12日,郑州铁路局接到命令,迅速抽调7台机车和足够人员,组成第八援朝机车队并做好随时入朝的准备。得到这一消息,还没来得及与妻子商量,刘相九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他是共产党员必须带头冲到第一线,支援前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1951年春天,刘相九终于接到入朝參加战地铁路运输的命令,并被编入719号机车组出任政治组长,说白了就是这个机车组的“政委”,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工作。回到家里,他向田慧敏说明组织上已经批准了自己的要求,很快就要入朝作战。田慧敏十分理解丈夫的心情,关键时刻决不拖后腿,有什么困难她一人扛着。刘相九考虑得更多,他非常清楚,这是到朝鲜打仗,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说不清楚,其结果是一个不好预测的未知数。
其实,刘相九在报名的那一刻,就有自己的打算,去了就没想活着回来。上战场就会有牺牲,怕死就不会去报名。报效祖国,死而无憾!
这一天晚上,小两口久久没有入睡,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不能活着回国,妻子就得与女儿相依为命,共度余生。按照运行计划,这7台入朝的机车连同宿营车要从郑州车站发车,途经唐山停车加煤上水,入机务段整备作业。田慧敏抱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儿同乘宿营车回到唐山娘家,等待刘相九凯旋而归。这是最佳方案,也是最好的安排。
1951年3月9日,第八援朝机车队的乘务人员,个个身穿崭新的工作服,驾驶着整修一新的7台机车连同7辆宿营车和一辆回唐山的软卧空车,停在郑州站第一股道整装待发。临近开车,领导突然发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正在登乘宿营车,上前问明情况才知道,是刘相九的家属顺便搭车回唐山娘家。领导二话没说,让列车员打开软卧车门,并嘱咐要把母女俩安排妥当,一路照顾好。
在敌人的炮火中穿行
1951年3月11日,第八援朝机车队驶出山海关,铁路运行的军列明显多了起来,似乎从空气中就可以嗅到硝烟的味道。车队到达沈阳,他们换上新军装稍作休整,很快就投入了军事运输,7台机车分别牵引着满载军事物资的列车向梅河口、通化方向疾驰……
3月13日,刘相九带着副司机和司炉,驾驶着719号机车牵引一列军车从梅河口出发,其他人员在宿营车上休息。130多公里的铁路线运行了整整一夜才到达通化,不仅仅是路上运行的列车多,而且单线铁路途中车停站多、站停时间长,影响运输效率。然而谁也没有办法,当时我国铁路几乎全是单线,拉上一趟车只能走走停停。这个时候的东北铁路运输已进入战时状态,军事运输是头等大事,一切为军运让路,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
车到通化,劳累了一夜的刘相九和他的同事们擦了把脸就倒在宿营车上睡着了。
通化是我国与朝鲜接壤的边境城市,也是一个多民族聚集生活的地方。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边境小城,很想出去逛逛,领略这里的风土人情。那个时候谁也说不清楚何时能开车,指挥机关也是见机行事,一切以“命令”的形式部署安排。大多数人员都怕临时接到命令开车,不敢下车走动,一起待在宿营车上待命休息。也有少数人员对自身要求不严,出于侥幸心理悄悄下车游逛,以为不会影响工作,缺乏自律意识。
刘相九躺在宿营车上刚刚入睡,就听见有人呼叫“挂车”,他抬头一看,有2名司机不在车上,于是赶紧穿上衣服带着接班的副司机和司炉登上机车,挂上军列才看到2名司机慌忙跑过来。这时,车站给出了发车信号,刘相九招呼他俩快上后面的宿营车。719号机车穿山越岭奔向集安。太阳落山之时,这趟装载着战地急需物资的机车组才到达集安,在这里等待过江入朝,肩负神圣使命,迎接新的考验。
集安是我国北方一座重镇,与朝鲜隔江相望,边境线长达200多公里。这里森林茂密,树高枝繁覆盖面积大,一座近600米长的过江大桥直通朝鲜对岸,那是两国人民交通往来的重要通道。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侵略军倚仗他们强大的空中优势,肆无忌惮地派轰炸机在这里不断进行轰炸骚扰。白天无法过江,志愿军只能趁夜晚没有光亮,才能跨过鸭绿江。
集安是我国入朝的东线口岸,山高林密,铁路线坡道大、曲线半径小,运行线路十分复杂。1951年3月18日夜晚,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晚上。那天,夜幕笼罩着大地,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刘相九和他的战友们驾驶着719号机车,拉着满载物资的军用列车从集安出发,趁着夜色急速向前奔驰,驶过鸭绿江大桥进入了朝鲜境内。
这是一列满载炮弹的军列,机车大灯不敢开,所有的照明灯都要关掉,摸黑运行,生怕被敌人发现。刘相九左手拽着汽门把,右手紧握大闸把,两眼目不转睛地紧盯前方。两个同事按照职责分工交替烧火、挖煤,脸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列车“隆隆”的声响划破了山林的寂静,前方是江界车站,这里是慈江道的省会,是敌机封锁的重点地区。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有列车穿行必定会碰上敌机轰炸。开车之前部队首长还特意交代,防空安全是头等大事,千万马虎不得,行车安全重于一切。
果不其然,刘相九手握闸把正在琢磨怎么闯过这一关,只见站外突然升起几束红色信号弹。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军的防空哨点也鸣枪警示。没过多久,几架敌机的轰鸣声由远到近,从列车上空一掠而过,天上的照明弹发出耀眼的光亮,原本漆黑的夜空如同白昼,随后爆炸声此起彼伏。幸好刘相九拉的军列车离得稍远,敌机没有发现轰炸目标。有惊无险躲过一劫。站内却成了一片火海。
事后查明,这次来慈江道轰炸的敌机,是潜伏在附近的敌特情报人员捣的鬼。狡猾的敌人早已把情报人员撒在江界车站周边,他们发现来车就发出信号,敌机则会按照信号弹的位置投下罪恶的炸弹。当然,恶有恶报,这些敌特情报人员最终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刘相九怎么也没有想到,美国侵略军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迎接”他们的到来,这不是吓唬人吗?但他心里又十分平静,这又有什么可怕呢?不就是撂几颗炸弹嘛,怕死就不会到这儿来!按照战地指挥部的要求,刘相九牵引的列车安全到达了预定车站。将一颗颗载满“愤怒”的炮弹送往前线阵地,飞向敌群打得敌人鬼哭狼嚎。
援朝机车队入朝作战,既要有“勇”还要有“智”,要尽可能地减少人员伤亡与损失。他们入朝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装宿营车,宿营车是机车后面挂着的一辆棚车,是机车组的生活空间。按照统一方案,宿营车一半是休息区,一边上下铺,中间是一个大火炉,上面放着一口大锅做饭兼烧水;宿营车的另一半,改装成简易的“防空洞”,内部两侧用枕木搭建,顶部填充防火材料,以防遭到敌机轰炸确保人员安全。采访中刘相九打趣地说:“可别小看了这流动式的简易防空洞,没有它我们可能都死了几回了。”這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充分说明了小智慧解决了大问题。
还有一件事刘相九一生也不会忘记。那是入朝后不久的一天,敌机又来轰炸铁路。刘相九驾驶的719号机车与其他3台机车,先后驶入隧道。没想到美国的飞行员低空飞行,能清楚地看清地面。接近隧道洞口时撂下炸弹,借助落体的惯性,炸弹滚入隧道发生爆炸,我方伤亡惨重。其中有一台机车,机车组9人中牺牲了7人,现场十分惨烈。我们的志愿军战士就是这样,为了祖国人民的美好幸福,为了人类的和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历史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保护战马是重中之重
骑兵是战场上不可缺少且具有较大杀伤力的特殊兵种。在朝鲜战场上,美国侵略军派出了他们号称“骑兵第一师”的王牌骑行军。这是一支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不可一世的骑兵“王牌”部队。在朝鲜战场上,这支骑兵师横行霸道,被志愿军列为攻击的重点目标。
我军骑兵的发展源于抗日战争时期。据有关资料介绍,在一次对敌作战中,敌军一支骑兵连杀向战场,若无旁人,横行直撞。我八路军早有准备并组织专人研究他们骑兵战术,抓住其弱点紧追猛打,硬是把这支骄横无比的骑兵连打得喘不过气来,死的死,伤的伤,留下了一批膘肥体壮的战马。从那时起,我军的骑兵横空出世,屡建战功。
朝鲜战场上美国“骑兵第一师”的出现,又一次显示出陆地作战骑兵的优势。我们也必须有骑兵部队,让美国侵略者有来无回。
骑兵对战马有严格的要求,需要提前选育、驯养、调教,成熟之后才能选送部队参加作战。我国蒙古族的牧民多是驯马的高手,内蒙古大草原生性就是驯养良马、烈马的地方。志愿军在内蒙大草原精心挑选、重点驯养了一批战马,陆续运往朝鲜战场。这些战马要按计划分批进入梅河口、通化再运往集安,然后过江进入朝鲜参战。
1951年9月初的一个夜晚,刘相九驾驶719号机车牵引着一趟军列,一路上走走停停,行驶到新成川站外时天色发亮,不能再继续行进了,必须进入隧道待命。车停稳后天已大亮,这座隧道长约2000多米,有4趟列车在洞里等待。其中一列加挂4辆棚车,里面载着100多匹战马,这可是志愿军的宝贝。押运人员一路精心照料,生怕出现闪失。那个时候隧道里没有排烟设备,牵引4趟列车的蒸汽机车产生大量的烟气,呛得人咳嗽不止。不一会儿,车站军队代表和押运人员跑了过来,请刘相九想想办法,把装有战马的4辆棚车倒出来好让战马透透气,否则,时间长了这些战马的命都保不住,造成的损失将无法计算。刘相九一听,知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批战马是无价之宝,保护战马是重中之重,再难、再危险也要保住战马的生命,不能发生一点意外。敌机随时都有飞来轰炸的可能,行动必须抢在敌机轰炸之前。于是,刘相久赶忙与新成川车站联系,按照调车作业程序,带上战友元玉树和罗振宇登上机车,把机车从隧道里拉出来进站调车,让装有战马的4辆棚车靠洞口处停放,既能起到隐蔽防空的作用,又不至于让烟熏了战马。然而刘相九刚把车停好,就听到洞外有“轰轰”的飞机声响,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大……
果真是敌机来了。刘相九他们透过洞口看得清清楚楚,有4架敌机在车站上空轮番投掷炸弹,好在隧道里的战马和各种军事运输物资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安全运送战马早已成为刘相九心中的往事。没过多长时间,郑州传来好消息,说是719号机车乘务组成员不顾个人安危,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冒着敌人的炮火抢运战马,有力地保障前方官兵的军用物资安全,在抗击美国侵略者的战斗中打了胜仗,全军通令嘉奖。部队把立功喜报发往郑州铁路局,地方党组织敲锣打鼓又把喜报一一送到立功人员家中。郑州局工会的领导专程来到唐山,把立功喜报送到田慧敏手里,乐得全家人笑呵呵的。真是一人立功,全家光荣。
我们在采访中,刘相九慢慢地诉说着那段幸福的回忆。刘相九从朝鲜回国之后,田慧敏说起领导到唐山送喜报的事。那是深秋的一天下午,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唐山机务段的领导领着一位陌生的同志,看着像是一个大领导,来到田慧敏的娘家。田慧敏抱着孩子迎了上去,起初田慧敏还在纳闷,是不是相九在朝鲜战场上出啥事了?心里扑扑腾腾地直打鼓,也不敢多问,害怕说错了话,等着领导先开口。领导笑着说是来报喜的,刘相九在朝鲜战场表现很好,机智勇敢,工作很出色,受到表彰,特把立功喜报送到家里并表示亲切的慰问。随后他把朝鲜铁路军事管理局颁发的喜报打开,认真而又庄重地宣读了喜报内容。紧张的田慧敏长舒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转而激动万分,全家人都为刘相九入朝作戰的出色表现高兴。
刘相九的故事是那样的精彩、感人,听得我们热血沸腾、心里热乎乎的。
血洒疆场无怨无悔
刘相九驾驶“钢铁巨龙”在炮火中穿行如同“玩命”,时刻都在与魔鬼比拼较量。这必须用智慧和勇敢战胜魔鬼,让生命绽放绚丽的光彩,努力实现人生的价值。
援朝机车队刚进入朝鲜境内那会儿,大家对这里的地形和线路状况一无所知,也没有人领路导航,而且线路大多是在崇山峻岭中穿越,线路情况十分复杂,安全行车全靠司机的技术素养和实践经验。初来乍到,有的行车人员出现明显的水土不服,再加上生活不规律,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甚至一天都见不到碗筷,加上长时间吃不上青菜,有人突然出现夜间视力模糊,甚至看不清对面来人。随军医生说这是体内缺乏某些维生素的表现,时间长了还会导致夜盲症。口岸领导得知这个信息,很快给每人定量配发了多种维生素,要求必须按时服用。
刘相九这个机车组的党小组长,做事十分认真,他一方面要做好全车人员的思想工作,另一方面,还要负责抓好各项工作的落实,圆满完成出国作战任务。
1951年11月的一天夜里。刘相九一行三人,驾驶着719号机车从朝鲜过境到达我国丹东车站,牵引一趟军列再从丹东过江入朝驶过新义州、南市,向平壤方向进发。行至郭山车站停车,听到前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断,明摆着这是敌机在空袭地面目标。爆炸声刚一停息,车站值班人员拿着开车凭证跑了过来,要求719号机车利用敌机轰炸的间隙抓紧开车。他们摸清了敌机轰炸的规律,敌机一阵狂轰乱炸之后会消停一段时间,接着又是新一轮的轰炸。列车运行只能利用敌机轰炸停歇的间隙,把握好这个关键点十分重要。刘相九胆大心细,拽开汽门。军列缓缓启动,司炉忙着烧火,他和副司机目不转睛地紧盯前方,担心线路发生突发情况。出站没走多远,险情果真出现,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前面的钢轨被炸断了,铁路上留下了一个大坑,刘相九紧急拉闸停车,避免了一场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刘相九说,像这样的事简直太多了,稍不注意眨眼间就有可能成为“烈士”。
还有一次,那是1952年3月的一天,朝鲜依然是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刘相九带着两个伙伴拉着一趟军列,过了沙里院车站,还没有进入山洞天就亮了,司炉发现一架敌机快速从右侧向他们扑来。刘相九立即撂闸停车,就近找地方隐蔽,避免了流血牺牲。没想到,这架飞机只作了个向下俯冲的动作,既没有投弹也没有扫射,转过头又是一阵子俯冲……凭着经验判断,这是一架“夜航机”,它无力攻击列车,只能恐吓一番。刘相九判断正确,赶快招呼两个伙伴上车,这时车站也派人联系,组织列车驶入前方山洞躲起来,等天黑后再开车。回顾在朝鲜战场那段不同寻常的岁月,刘相九深有感触地说:“我们的志愿军真不愧是一支威武之师,打得敌人闻风丧胆。我们的铁道兵英勇顽强,铸成了一道‘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为赢得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源源不断地提供了物资保证。”有的战友也为铸就这条打不垮的钢铁运输线献出了生命,他永远怀念那些为了人类和平而长眠在朝鲜大地的战友。
1953年7月27日,我人民志愿军英勇作战,展示了勇猛的军威、国威,号称不可战胜、妄图称霸、被打得焦头烂额的美国侵略军不得不签字停战。历时3年多的朝鲜战争宣告结束,朝鲜半岛的枪炮声戛然而止,弥漫的硝烟慢慢散去,爱好和平的人们一片欢呼。刘相九所在的机车组做了重新调整,换用681号机车重点牵引丹东—平壤—阳德间的军事运输列车。
从朝鲜战争爆发到停战协议生效,美国和其“联合国军”损失巨大。据美国战后资料统计,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朝鲜战场上伤亡惨重,仅被俘的就有92970余人。刘相九机车组使用681号机车,经常将被俘人员运往板门店,那些曾在战场上张牙舞爪的“联合国军”战俘,再也没有昔日的威风,坐在战俘车上个个垂头丧气。
1954年2月春节过后不久,刘相九和他的战友们一道,驾驶着681号机车在平壤车站挂上一趟军列准备开车。司机室外面的蒸汽发电机发生故障,刘相九打开司机室前方的侧门,踏上走板登到锅炉顶部检查电机故障原因,不料一脚踩空,整个身子顺着锅炉的侧面滑落到走板上然后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他的鲜血直流,浸透了衣衫,染红了股道间的小道。刘相久立即被送往丹东医院救治。等到刘相九醒来时,怎么也弄不清自己为何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和志愿军领导看到刘相九醒了过来,才算松了一口气,并劝他好好安心养伤,尽快痊愈,等身体恢复再重新回车队。刘相九虽然受伤,但却无怨无悔,只盼着早日归队,驾驶“钢铁长龙”再出发。过了几天,刘相九能下地活动,领导安排他乘车到郑州继续治疗养伤。刘相久受到优厚的待遇和精心的治疗,身体很快恢复。1954年3月6日,刘相九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郑州机务段,在技术管理上发挥优势,成了铁道部优秀的质量把关人。1991年10月,刘相九离职休养,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责任编辑:董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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