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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园,那诗人的情韵

时间:2023/11/9 作者: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热度: 11822
马继军 涂俊宏

  郏县渣园乡渣园村是个被国家住建部等部门首批命名的国家传统村落。在這个村庄中,青砖灰瓦的明清建筑,红石铺就的大街小巷,庙宇、古树、坑塘、老井,无不诉说着这里历史的厚重和悠长。然而,这里还有一个地方,却是一片充满诗情的田园。

  那地方叫婆娑园。900年前,宋朝诗人崔鶠曾经在这里隐居。

  崔鶠,字德符,号婆娑先生。祖籍河南杞县,后随父迁徙禹州。1058年生,1093年考中进士。曾任筠洲推官,殿中侍御史,龙图阁直学士管嵩山宗福宫等职。他清廉耿直,嫉恶如仇,朝辨忠佞,敢言敢为。当时,朝野上下围绕王安石变法形成了两个阵营的激烈斗争,章惇、蔡京等人受其重用,排除异己,惑乱朝政。时任筠州推官的他初入仕途,就应诏上书,揭露章惇等奸贼的种种罪行。他的言行虽受宋徽宗赞赏,并提为相州教授,但仅过二年,崔鶠就被列入元佑党人罢职免官。后来他感仕途无望,官场难为,便因病隐退,过起了长达十年的田园生活。

  庚子年末,我们怀着对这位诗人和这片土地的向往来到这里。婆娑园的旧址就在渣园村边,那枝绿花红、清静幽雅的园林景象已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不禁油然而生。

  崔鶠在此隐居时,垒屋圈院,植花种禾,精心营造着这片家园。他将这个家园命为“婆娑园”。婆娑一词,几种释意,一曰:盘旋起舞的样子——“婆娑阶下舞仙禽,此地幽人酒独斟”;又曰:枝叶抚疏的样子——“竹影变婆娑,韵藏汝心中”。由此而名,看来崔鶠要在这里过上一种亲贻自然,洒脱舒适的田园生活了。

  从此,崔鶠便在这里挥力洒汗,耕耘不息,春播秋收,夏华冬藏。这里自然是一片枝繁叶茂、花艳果硕的景色了。这里有梅花吧!崔鶠爱梅,且性如寒腊,曾作多首咏梅的诗,少了梅,他怎会吟出“仙子衣裳云不染,无人颜色玉无瑕”的诗句呢?这里有菊花吧!不然,他怎能看到“残菊横枝三两花”的景象呢?这里也自然少不了翠竹,文人皆爱竹,崔鶠亦然,不然他是难以品出“离离疏竹时闻雨,淡淡轻烟不隔花”的情韵的。这里肯定少不了桃花,他亦作了不少咏桃的诗——“如何一枝株,孕作千忆花。虽云行且阑,明岁亦再华”。这样的桃情诗意早已润在他的心中了。无疑,他在打理、生活在这片家园的同时,也常常推开柴门,向外走去。他会眺望不远的山峦,感受那“山口含糊半吐云”的自然景观;他会漫步在汝河、青龙河畔,品味那“小鱼喜亲人,可钓亦可纲。大鱼如有神,隐见谁能量”的生活哲理;他会走进那个当时名为石牛的村庄,他与这里的乡邻格外亲,而这里的人们也更是尊重敬慕他。当然,他也会北行而去,来到十多年前苏轼埋葬的墓前,聊上几句暖心的话语吧!

  “身怜身是皮公美,茅屋青灯夜著书”。崔鶠在耕耘婆娑园这片田地的同时,无疑也在文学的田地中辛勤耕耘着。他在婆娑园的十余年中写了多少诗文,难以实计。但收入《全宋诗》中的《婆娑园》和《石牛庄闲居》这二首是肯定之作了。从《婆娑园》中的“晚禽噪竹百千翅,残菊横枝三两花。好在山园养衰废,风波不到野人家”的绝句中可以看到他那身居田园淡泊悠闲的心境。石牛庄,是崔鶠所处的村庄。他在《石牛庄闲居》中写道:“不识春风面,知从底处来。红深桃靥破,缘树水帘开。物处心常挂,人间世不谐”,反倒显出他虽在石牛庄闲居,却不是那样地悠闲。他在清净幽雅的田园中却挂念外面的事物,感慨世间的不谐,他在挂念什么?感慨什么?

  崔鶠一生做诗颇多,其作品集为30卷,定名为《婆娑集》。他的诗无论当时还是后来,都颇受人喜爱与好评。《宋史》称他:“长于诗,清峭雄深,有法度”;《群斋读书志》称他诗:“清婉敷腴”;朱熹曾赞:“张文潜(张未)大诗好。崔德符小诗好”,并尤爱《观鱼》一诗。刘克庄也将崔鶠与唐代诗人韦应物、柳宗元相提并论:“诗至于深徽极玄绝妙矣……唐人惟韦、柳。本朝惟崔德符,陈简斋近之”。

  也许许多人不知,刘克庄提到的陈简斋,乃是崔鶠的学生呢!陈简斋就是陈与义,洛阳人。《陈与义年谱》记载,这位“八岁已能作文”的少年才俊为了学好诗文,在16岁时曾到石牛庄拜崔鶠为师。正徐度《却扫编》卷中亦云:陈参政去非(即陈与义)少学诗于崔德符,尝请问作诗之要。崔曰:“作诗工拙所不论,大要忌俗而已。天下书虽不可不读,然慎不可有意于用事。”此后,陈与义成为北宋、南宋之交的著名诗人,被列入江西诗派的“一祖(杜甫)三宗(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其中之一。陈与义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除其他因素外,自然少不了崔鶠的师训教诲。他每每提及崔鶠,便说“那是吾师也”。

  有不少人,常由人生之路艰辛难行而心灰意冷,便寻一栖地,或作为归宿,隐度余生;或视为驿站,修养身心,以便再行。崔鶠应属于后者。婆娑园的春花秋月没有迷失他的心智,反而使他养精蓄锐,修身明志。清康元年(1126),面对金兵压境,宰相蔡京乱政之困境,宋钦宗看上了他的人才俱佳,启用他为右正言,让他重回朝政,已近七旬的崔鶠毅然离开了婆娑园,抱着年迈多病的身躯和不可泯灭的家国情怀,欣然上任。他面对这内忧外患的国之危情,作为谏官的他初心未变,屡上奏书,像当年怒斥章惇那样怒斥蔡京祸国殃民的罪行。他语出惊人地提出要“斩蔡京以谢天下”,随之而出的那句“政不容奸,则虽邻敌不敢轻中国”的谏言,现在仍让人感得震撼人心。他的政治主张虽受到宋钦宗赏识,然当时北宋已衰势难挽。这位69岁的老人只好在“每叹天下事不可为”的悲唉声因病离去。

  崔鶠走了。婆娑园从此人去园空,日渐荒芜。多年后,当另一位名叫金世纯的诗人怀着对崔鶠的仰慕之情来到婆娑园内,触景生情做了《婆娑园怀古》一诗:“婆娑映掩久沉沦,千载高怀仰后尘。辩斥忠奸山岳重,遁居田野豖靡邻。花深卧榻无人扫,鸟倦还飞不计贫。樵客过来亡渡口,我今何处问迷津”。岁月荏苒,风雨消蚀,婆娑园此后房倒院塌,渣滓遍地。石牛庄村也因婆娑园的变迁而名“渣滓园村”,后简称为渣园村。

  婆娑园虽不复存在,但崔鶠的人情诗意却留在这片土地上。600多年前,王姓家族从山西洪洞迁来,怀着对崔鶠的敬仰之情,将荒芜的婆娑园整复一新,生机重现,并将村名改为婆娑园村。此后战乱频繁,人离地荒,婆娑园村才又变为渣园村而延续至今。崔鶠爱桃,这里的村民也便爱上了桃,代代相传,广植桃园。直到现在,还有一大片的桃园。这里所产的“大白桃”,色艳味美,名扬遐迩。曾有诗赞曰:“白桃芬芳味香甜,枚重半斤实罕见。请教老翁出何处,名扬四海产渣园”,又有顺口溜传:“想吃大桃下渣园,渣园桃子真是甜,美味佳感真是好,回味还需想崔鶠”。村中有棵古槐,村人说,就是崔鶠栽下的,至今依然身躯坚挺,枝繁叶茂,那晃动的枝叶似乎在摇曳着千年的时光,诉说着崔鶠故事。

  在渣园村,我们更欣喜的看到,一群来自郑州大学、重庆大学、华中休闲文化研究中心等省内外的高校的文化学者,他们在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土地上传承创造着乡村文化新的景点和内涵,崔鶠文化长廊、婆娑书院、乡村活态博物馆、乡村打谷场等已现雏形。崔鶠曾居的婆娑园的恢复创建工程也列入他们的设想构思之中。想必,当我们再次来到渣园村的时候,定是另一番的景象了!

  (责任编辑:董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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