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这是李太白《秋浦歌》组诗中的一句。船的历史,说起来源远流长。在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发明了船。几十年前的监利西门渊江边,就矗立着一座船舶制造工厂,为长江流域的客户提供了质量过硬的各种型号船只,在湘鄂赣三省名气很大。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时代的变迁,船舶制造工厂搬到了新洲围堤外江边的新址。这个荆江大堤外的小洲,有20多平方公里,良田连片,风景如画。在28年前,是一个将近两万人的行政区。当时我兼任那里的书记,走遍了整个围堤及其内部的村庄,看遍了春花秋月,留下了很多感悟与触动。我这次前来江边新址,是要采访湖北中游造船有限公司董事长何纯章先生。何先生跟我20年前就相识了,但没有过多深入的接触。他曾任监利县两届政协常委、县工商联副主席,现任政协委员,还是湖北省荆州市船舶焊工考试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湖北省船舶工业行业协会副理事长。他慈眉善目,中等身材,穿着灰色的休闲外套。见面后,他十分热情地引导我在厂区里面转,参观正在同时开工的8艘货驳工程项目。工地上一片火热工作景象,只见200多号人(高峰时达到400多人)各司其职,一丝不苟。他详实地跟我介绍这里的情况。他说起话来声如洪钟,表情坚毅,同时又面带微笑,满脸自信。看着他一脸神采飞扬的表情,我不禁想起了刘宋初年少年宗悫的故事。宗悫最大的志向是“愿乘长风破万里浪”,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要利用有利的条件,冲破一切阻力与困难,干一番伟大的事业。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何先生身上很适合。他听后连连点头,然后饱含深情地讲述了自己往日拼搏进取的故事和对公司未来发展的美好愿景……
从木船到船厂的嬗变
民国肇建之后,中华大地上的老百姓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不是军阀混战,便是外敌入侵。政府没有能力管老百姓的衣食住行,老百姓要自己谋生活。
监利紧靠长江,在几千年前就是云梦古泽的一角,经过地质演变,沼澤变成了膏腴之田,然而毕竟是水乡,还是留下了星罗棋布的湖泊与河流。那时的桥还很少,路基本上没有修。那么,水上运输力量——船只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何先生的父亲就是众多驾船者中的一个。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在岸上的日子没有几天,几乎长年累月以船为家。船到哪里,家也就在哪里。这种生活虽然很苦,但好歹还可以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于是也就坚持了下来。新中国成立后,社会趋于稳定,他的父亲驾船来到容城镇,并在那里落籍安了家。
那时,社会上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还是木船。他的父亲主要跑内荆河、火把堤、福田、柳关等地的河流,一直到沙市。当时,要修武汉到沙市的这段公路,很多船只从别处运来筑路的石头。他的父亲继续做着老本行。何先生于1955年在船上出生,可以说从人生的开始,便与水、船结下了不解之缘,并影响他之后的人生。或许是因为他的父亲太知道驾船的苦楚,并不希望下一代继续干这一行,因此很少传授他驾船的方法。他从小只是摸过桨,没有独立驾过船,但在船上生活的时间多。到了进学堂的时候,父母送他读小学、初中,早上送上岸,晚上到岸边等他放学回到船上。
这样简单而又充实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69年。何先生看到家里没有劳力,父母亲驾船又很辛苦。两个姐姐出嫁了,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在家,家庭的负担很重。他为给家庭减轻负担,毅然决定辍学跟随父亲护船、卸货。
1970年,面临长江、位于监利县容城镇一矶头处的监利造船厂组建成立。1971年,何先生被招工到监利县造船厂。当时当工人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是很多农村青年梦寐以求的。他被分到航运公司下属的机械修配厂,跟刘大学师傅学车工。那时没有船坞,只能在露天的船台上造船。船板被太阳晒到六十多度,在船舱里每做一个小时就必须出来换一口气。有一些人根本吃不了这个苦,没干多久就要辞工走人。何先生劝他们说:“你们还是坚持干下去,条条蛇都咬人,哪里有钱多又轻松的事呢?干下去,好歹还可以学一门技术。”但那些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技术?哼!冬天冷死,夏天热死,我们可受不了这个罪!走了,走了!”他不像这些人拈轻怕重,而是勤奋工作、努力学习。因为他深知,吃苦只是暂时的。
造船的钢板、钢管全靠人抬,不像现在有龙门吊。何先生、刘大学等人下班回家,每天身上几乎都被汗浸透了。他们心里也曾打过退堂鼓,但又想到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要干好,哪怕再苦再累都要坚持到底。
我漫步在老船厂的附近,已看不到半点实物了,仅有几块形态各异的大石头,还沉睡在沙滩上,周围都已经植上了草坪,在这里观光游玩的人较多。我面对长江正在回忆有关老船厂的记忆,看到几位老人在散步,连忙上前与他们搭讪。谁知几位老者异口同声地说:“还有没有造船厂真不知道,但何纯章这个人我们始终记得,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也是监利造船的功臣,更是一条硬汉子……”
以改革谋发展的逻辑
监利县造船厂原是国有企业,国家分配过来的大学生有八人之多,有上海交大的、哈军工的、湖南大学的,等等。高精尖人才不断充实船厂的技术队伍,为船厂造出合格的船舶提供技术保障。何先生不放过任何一个提高自己的机会,与他们打成一片,谦虚地向他们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1975年何先生荣升车间主任。也正是从这一年起,原本只能造木制机帆船的船厂,开始打制钢制分节驳,制造钢制货轮。
何先生当车间主任手里管着三十几号人,他待下属很好,从来不会颐使气指或者拉帮结派,而是把重心放在选择用能人、提高技术能力上。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在集体生活中,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何先生要把这个团队作用发挥到极致,所以展示领导应有的凝聚力非常重要,这样才可以将大家拧成一股绳,将工作稳步推进,取得良好的成效。
由于工作特别突出,1982年,厂里调何先生到技术科工作,他不负众望,工作卓有成效,再一次受到领导的赏识。1983年初,他被调到供应科当科长,后又被选调到住管科当副科长。1984年,他通过成人自考,获得了武汉工业大学专科文凭,后又接受经委专班的学习,系统地学习了经济管理、船舶等知识,为后续的事业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当时船厂是湖北省经委、六机部在地方上的定点厂,生产计划物资,都是由六机部下达调拨的。在这样的背景下,必须设办事处在武汉,他作为船厂驻汉办的代表在武汉利济路住了6年。何先生发挥螺丝钉的精神,艰苦朴素,抵御外界声色犬马的诱惑,不乱花公家的一分钱,将这一工作做得有声有色。
1989年,船厂进一步扩大生产,何先生再被调回厂任经营科科长,不久就被任命为副厂长。在上任8年后,1997年,他荣升为厂长。他出任厂长时,正值经济改革进入深水期,按照国家政策,生产计划与物资供应初步取消,全面进入市场经济。船厂的情况非常不好,基本处于半停产状况。厂里的杂草有一米多深,停产达14个月,账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厂区的工人基本走光……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呢?他先走访了一些老船工。工人们说:“每个人都很现实,厂子烂成这样了,又没有钱,谁愿意继续留下呢?家大口阔,没有钱怎么维持?船厂既然没有事干,只有出门打工了。”他听了这些话,心里虽然很难过,但渡过难关的决心更强了!他毅然决然地说:“我要尽最大的力量恢复生产,扭转局面!”
怎样起步?如何恢复生产?这些都需要弄钱。何先生点起煤油灯召集班子成员筹钱,他拿出了找亲戚借的几千元,与其他人一起凑了将近2万元。在生产上开工没有回头箭,没法又只好将厂子的一辆小汽车卖了,作为周转的经费。但还是不能满足购买材料与开工工资的需要。
船厂依然举步维艰,连意志坚定的他都想打退堂鼓了,他建议领导去另请高人,但领导对他寄予厚望,无数次地劝说他,做他的工作。他经过反复的考虑,也出于对这个船厂的感情,不愿意看着这个厂破产,于是继续鼓起奋斗的勇气。他的一些朋友听说他答应盘活船厂,纷纷来劝说:“你不要弄了。别人都没有搞好。你搞得好?拖欠了几十万元的工资,还欠外边近百万的债,就算你是一个神仙,都无可奈何啊。”但何先生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自己的初心。他坚信有上级的支持,有班子成员的团结拼搏,有工人的大力支持,盘活船厂就有希望。
首要任务是要找米下锅,争取生产项目。他最先找到了时任荆州市水利局长的老领导易光曙,恳求市水利部门把一些抢险救灾的船,优先让他们船厂造。老领导支持了他,当时这些船的造价只有二三十万元,赚不赚钱是一回事,关键是稳住人心,让工人们看到曙光。何先生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订单,并按照设计要求,精益求精,并进行多项技术创新,做到质优价廉,赢得了业界的一致好评。
俗话说:“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好的开头,使他们业务开拓面大大增加。何先生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唏嘘不已。他说:“为了找业务,江西、湖南到处跑。住不起好的宾馆,就住每晚十二元的双人间。有一次一个领导接待我们,问住哪里?我们只说住蛮远,不敢说住的具体地方。要是说了地方,领导如果提出去看我们,那就出了丑,领导会看不起我们,就不会拿业务给我们做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何先生就是这样迈着坚定的步伐,一路走过来了。
刚把船厂恢复生产,正要创新发展的时候,1997、1998年特大洪水把厂区淹没了。船厂完全停产,几乎没有办法生存了。但何先生绝不服输,要拼命干。他写了300多封求救信,寄给行业各级部门的主管领导与交通部。最后交通部领导作出批示,转给湖北省交通厅。由交通厅下拨给船厂60万元,作为企业生产的启动资金。上级有关领导明确指出:“这笔钱,你们不能用于还账、发工资,要先用在生产上。”他马不停蹄地去省里办手续,借了一辆破车赶路,却不料在毛嘴出了车祸,好在几个人伤得并不重,他们轻伤不下火线,在医院小住几天后,就又拼命地工作了。他们将这笔钱用在扩大生产上,又建起了一座码头。
“艰难方显勇毅,磨砺始得玉成。”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们船厂的名声大振。荆州管辖范围内的一些县、市及周边一些业主纷纷前来购买船只。造船厂焕发了活力,签订了很多订单。3年内把拖欠工人的工资还完了,把有关外债还完了。企业走上了良性发展的轨道。
岁月如梭,转眼到了2003年,监利县政府对工业、企业开始改制。船厂是监利县十六家企业改制中的第一批。当时的政策,在企业改制上,凡是担任过企业一把手的,是可以安排新的单位与工作去任职的。但何先生没有想另攀高技而是听从领导的劝说“跟着企业下海去闯一闯”,心怀“大我”,放弃了“小我”。
船厂在企业改制领导小组的指挥下,积极配合,改制成功,成立了湖北省荆江造船有限公司。船厂改制是以300多万的价格转让给何先生等人(他们是股份制,20多个中层干部都入股了)。但其中就有200多万的债务。接手后,何先生及其团队经过大胆创新,抓住机遇快速发展。很快,就显示了改革成效,让大家吃了定心丸。大家坚定了工作的信心,表示将加倍努力快速起航。改制恢复生产不久,在一次行业比武会时,全县的交通行业都来观摩。船厂取得了好成绩,他在会上发言时饱含深情,讲得眼泪流出来了,表示要克服诸多困难,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努力拼搏。让船厂充满活力,让业务量迅速递增,让效益逐年提高,让影响更加深远,让技术不断提升,誓与长江共生死。他还说:“改制以后,我有饭吃,大家有饭吃。船厂的工作千头万绪,最关键是要激发工人师傅们的积极性,将每项工作做到极致,为船厂赢得好口碑!那样的话,不愁没有事干,不愁没有饭吃!”
他自豪地说:“把一个破烂的船厂盘下来,一般人是不敢接手的。但是我们做到了。当时如果我们下不了决心接手,现在便没有什么船厂了。目前,监利的造船业在整个荆州是龙头。荆州有上百艘的大吨位船,不说建造船,光是维修船这种业务的范围就很大。如果我们的船厂倒闭了,船坏了,别人就只能跑到宜昌、跑到武汉、跑到湖南等地去修理。路远了,花费自然更大。”他的一些做法与想法,还是很独到的,有一种大视野、大格局的家国情怀,不得不使人佩服。
由事业向人格的升华
成功改制后,企业活了,名气大了,订单多了,几乎忙不過来了。他多次利用一些场合给工人师傅们打气,号召他们忘我工作,保质保量完成生产任务,“现在的所有荣誉、成绩都是你们努力取得的。越干越好,越好越干。船厂兴旺,大家都有事干,有饭吃。我不仅要让你们有饭吃,还要让你们吃好”。
转眼到了2016年。县经委派人来宣传《河道管理法》,并指出凡在长江外滩上的企业必须搬家,要确保荆江大堤的安全,确保洪水来时可以畅通运行。3月中旬,有关领导来厂里传达上级精神,讲了船厂必须搬迁的政策。接着工作专班成立,开始督促搬家事宜。但“搬家”不是儿戏,倘使运转起来,也不可能像一床被子卷起来便走,这可是一座船厂啊!谈何容易!要是急迫去搬,阻力很大,难度很大。
一些客户听说船厂搬家,怕影响他们的造船时间和质量,本想给船厂的业务也不给了,船厂业务受到影响。刚好,长江委员会船舶制造公开招标,何先生他们精心准备后,中标了。甲方指定他们到咸宁的一个水库边上造船。为了抢进度,保持工期,何先生日夜操劳。一天晚上在造船工地上巡查,不小心踩空,從高高的码头上掉下来,结果将肋骨摔断,肩椎摔“炸”,头摔破,腰椎摔碎,腿也摔断了。同事发现后将他送往医院,在医院住了一百多天。住院期间他还是放心不下工地的事务,拄着拐棍坚持到现场亲自指挥,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难题,最终这艘船提前完工。
真正“搬家”是在2017年。在外滩拆迁指挥部的决策下,于新洲子堤外——就是现在这个地方,划了线。由于组织实施搬家,被迫停产,丢掉了大量的业务,耽误了大量的时间,导致有些股东不理解,大家都埋怨将船厂从城区“灯红酒绿”的地方,搬到偏僻荒凉的地方。几个股东认为,搬家是死路一条。搬这个家就把刚上升的业务又毁掉了,把人气也搞没了,把人心也拆散了。有的工人说:“我们在这里做惯了,上下班,回去也方便,搬到远处,住在厂里,一个月难得回去几次,多不方便呵!”但何先生毫不动摇,只是耐心劝导:“兄弟们,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其实我比你们更不愿意搬。但这是国家的政策,搬走了,对国家有好处。而且政府又不是不给地方让我们继续干。在个人的得失面前,我们必须让位于集体、国家的利益。这一次吃一点亏,到新地方就会有新局面。只要我老何在,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抓住机遇,重整旗鼓,快速发展!”股东们、工人们听后,慢慢想通了,积极配合,迁厂搬家顺利开展了。
何先生因摔伤没有痊愈,在搬家中,是拄着拐棍组织工人开始“运作”,并边建边生产的。他言出必行,体谅下属、带头吃苦,凡事深思熟虑,防止意外的发生。账上钱不多了,全部家当搬运过来有几十公里,谈何容易。
两台龙门吊像两座大山,特别是那个大龙门吊,光一根梁,就有80吨,三十几米长。陆路上根本走不了,只能走水运。他让人扶着带领一群工人排除万难,分批搬运,想法子把梁运走了。怎么弄的呢?他们把一千五百吨的船拉上坡,再用吊机把梁吊到船上,最后把船搞到河里去。运到新址后,再把船拉上来,拉上来又请大吊机把它吊起来。边拉边挪边迁的时候,他亲自带头用撬杆撬,不小心把小腿伤了一个洞。他不愿意在医务室花费时间,医生帮他敷了膏子,他跛着腿又坚持到现场指挥。终于,这些庞然大物被“镇”下来了,龙门吊安全运达目的地。
梦想为舟,奋斗作桨。他像拓荒牛一样,带领着工人们在新洲江滩上开荒造厂,费尽了无数心思与心血。他以厂为家,迁厂搬家后有四个新年都是在厂里过的。刚来时,就在沙滩扎帐篷,风吹日晒;没有水、没有电、没有路、没有人烟,点的是蜡烛(有时打火把),吃的是焦糊饭,喝的是长江水(夏天的水要沉淀,冬天的水自己抽上来消毒食用),后来买来柴油机发电。迁了一次厂,何先生瘦了十多斤,脱了一层皮。头被长江的大风吹了以后经常犯疼,天气一冷便要戴厚厚的棉帽。有些年轻的新工人,他们吃不了苦,偷偷溜了。一些老工人也有些动摇了。他察觉出苗头,对他们说:“寂寞、荒凉只是一时的,坚持下去,在这里扎根了,几年以后就是一个现代化的工厂,将会比老厂还要好很多!”工人们听后,很信服他的人品与人格,因为他从不放空炮,他用行动证明了他就是“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
夏天蚊子特别多,咬得人浑身是包,痒得人心烦意乱。老伴开始很不理解他的做法,多次劝他不要干了,回家去安享晚年。他的脾气很倔,根本听不进去,他说:“我不干了,这个船厂就垮掉了。”老伴见他不开窍,便回娘家不理睬他了。后来老伴见他拼死拼活地在操劳,慢慢也理解了,回到他身边,做饭洗衣,解除他的后顾之忧。何先生的事业之所以如此成功,与这一位贤内助是分不开的。他曾动情地说:“我的这个老伴,话不多,但很会关心人。有她在,我可以一心一意去造船了,不必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
还有一对老搭档杨永和、郑国平,也是紧紧跟随他、支持他的。特别是杨永和,与何先生共事三十几年,感情很深。他对笔者说:“我们的何总做事,总是抢着第一个干重活、累活、险活,关心下属,事必躬亲,在我们心目中地位很高。工人们过生日,都会给他们加几碗菜,表达厂里的心意。工会组织活动,联络工人情感。何总对家人、亲戚、朋友都很真诚、和蔼,不喜欢说虚伪的话,不去做欺世盗名的事。我跟何总干了几十年,事先他都和我商量,特别注重培养人才,是我敬佩的好领导和老师!”
采访接近尾声时,何先生告诉我:“到目前为止,国家通过对长江沿线造船企业的治理后,原荆州地区只有两家船厂了——监利一家、公安一家。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应付船舶的整个维修,是很重要而又烦琐的工作。船舶跟汽车一样,每隔6年就要核检。不一定是大修,但是必须检查船舶的方方面面。如果你的船平时维护得好,时间久了也必须上岸,到船厂船坞里检查。船厂存在,对于船舶的维护是有一些便利的。但是现在通过长江整治,船厂数量越来越少了。这就是困难与机遇并存。生产的资质是湖北省军民联合办发放的,在地方只是取得营业执照。所以说,这个船厂是半个军工企业。上面要求船厂转型升级,高档次地提升,其中包括企业的人员设备、设施、信息化、生产流程,等等,都要提升,进一步规范。近期在枝江开会,上面要求我们把提升的步伐加快,这样一来,就会有大量的投入,这对我们船厂的压力很大。”
他又说:“但我们有信心做好,铁人王进喜不是说过:‘人无压力轻飘飘,有了压力步步高。但有些问题还是不能解决。譬如我们船厂的高级工程师,没有达到规定的限数。但是人才不是用钱买来的。比如一个高级工程师,来我们这里,只挂一个名,光给检查单位看本子是不行的,必须立足长远,培养永久的高精尖人才。我一生扑在船厂的事业上,呕心沥血几十年,有人打趣说我完全可以评个高级工程师。但我到哪里评?找谁评?过去有机会错过了,尽管我精通船厂的各项业务,但理论考试不过关呀。我要抓住机遇与挑战,不惜一切代价引进人才,培养人才。”
他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古今中外,很多干大事的人,有的都快80岁了,还在竞争、奋斗,还求上进。我还只有65岁,还可以干15年。其实,说为了赚多少钱,这不是根本目的。我觉得监利不能没有造船重工业,现在留下‘火种,奋力赶超行业老大。目前我们的船厂业务靠前,税收在监利市20名之列。我有信心、有决心,力争把监利的这个船厂经营下去,继续做大做强。现阶段要新增加浮船塢,一旦发生了水面事故,它是一个应急装备。如果一艘船装了货,在半路发生了碰撞,马上要沉了,船老大可以直接上我们的坞,我们帮他拖起来。这个浮船坞就是一种应急载体。前几年‘东方之星出事,当时要是有一个浮船坞的话,在船还没完全沉下去的时候,赶快组织救援,也许情况会好一些。”
他说完露出了很欣慰的表情说:“我们船厂跟重庆大学合作制造环保型的船舶,包括电力船、小型烧气船。这种环保船,不用柴油,全用电力或者液化气。早在2014年就做过水上烧气船。这种船加LNG气,跟加天然气一样。压缩后的LNG气的一个立方相当于天然气的六百倍。一千吨位的船,装四个立方,它可以跑一千公里再加气。因为最开始国家推广新能源船,LNG船是边做边生产,所以相关的法律法规是逐步完善的。”
他跟船与长江玩了几十年,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主要时间都待在工厂,看龙门吊、看生产景象、看长江往返的一些船只,然后看哪个船是他造的。他连做梦都有大船梦。在他的计划当中,还要造大船,造出高质量的船。他对造船质量要求很高,每天都亲自上船查看图纸、检查工艺流程及质量。某一年,有一个新来的人烧电焊,钢板接缝处烧得不均匀,他责令刮掉重新烧。他对工人们说:“船是在水里跑的,要是漏水怎么办?生命安全第一,信誉第一。”
他还是一个胸中有大爱的人。在老厂区的时候,助力公益事业捐款助学近两万元,帮助农民扶贫致富在三万元以上。来到新厂区后,去看望三闾村的几个贫困户,捐了四千元。在2020年初,新冠病毒肆虐的时候,他捐了一万元现金给监利县慈善总会。近两年,何总先后两次去新沟镇雷河村扶贫,共捐善款二万六千元。
写到这里,我看到了船厂已经在朝精细化方向走去,必定前途光明。船厂在他手里,多次濒临险境,然而他就像船上的舵手一样,使之转危为安,让事业从低谷到高峰,获得了成功和荣誉。正是古人所谓:“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时光的表盘上,总有一些耀眼的时刻,标注着奋斗的进程。这些文字只是粗略地描画了他奋斗的人生轨迹。而要说的话题很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要讲的故事与经历十万字都写不完。
告别时,我又看到了高大的龙门吊,又想起了那句话“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是呀,船厂生产了长江上第一艘采金挖沙船;在1991年湖北省县级船厂中,是第一个建造5000吨级沿海货轮的;在1993年湖北省县级船厂中,第一个为香港大辉实业有限公司建造出了163.8英尺的出口船舶;2007年出厂了1600M3绞式挖泥船。历年来,这些优良船只,深得客户喜爱,订货不断,产品销往香港、广东、福建、江苏、浙江、山东等十多个省区,赢得了客户的一致好评。我仿佛在朦胧的江面上,见到了精神抖擞的何先生,他挺立船首,挥舞着旗帜,在大浪中扬帆前进!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句话是对何先生一路奋进的人生历程的最好诠释。同时我也为何先生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格魅力深深感动。衷心祝愿何纯章先生与湖北中游造船有限公司快速发展,造福于监利,扬名于湖北乃至全国!
(责任编辑:孙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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