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刚过,天气可人,蓝天、白云、绿树、鲜花已经把登封勾勒得美轮美奂。受别人之约,去送表矿区采访马窑这个美丽乡村的摇篮。
沿207国道这条贯穿登封南北的交通要道南行,欣赏着公路两侧泛着黄意的麦田和成双成对在麦田上空自由自在盘旋的燕子,转眼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送表,在伏牛山区深处,位于登封市的西南端,与汝州搭界。据明代《嵩书》记载:汉唐帝王祭祀游历中岳,往返历时较久,文武官员因事所上表章奏疏,皆送于此,等候皇帝审批,故此称之为“送表”。
站在送表矿区管委会的门前,环顾四周,镇区被群山所环抱,郁郁葱葱。最低处有一条河,横贯东西。美中不足的是,最南端的高大山体已被挖掘的满目疮痍。过后问陪同的送表爱卫办李主任,他苦笑着说,那是汝州的地界,咱管不了。可我知道,就因为这一处开挖的山体,送表内在的美已经打了折扣。
见了矿区党委书记薛少龙,寒暄之后,他说,你们在写马窑的时候,不要忘了写写“栗划”,他的“生活垃圾分类处理系统”是对农村的垃圾处理有着划时代的变革。
他说的栗划就是马窑人。
早在河大中文系就读时,薛少龙就有诗作见刊。他的政治理论性也很强,习总书记的十九大报告精读了八遍,哪个章节是什么内容,他都能信口拈来。外出参观学习,有些党课专家经常“刁钻”地问他这个问他那个,他都能对答如流。他还经常利用会議间隙,逐个提问下边基层党支部书记入党誓词和党的有关知识,每次会议换一个问题,弄得这些基层干部们不敢掉以轻心。
告别薛书记,我们乘车从“送表街”穿街向西,在能并排通行两辆车的水泥路面上疾驰而行,约有四公里的路程,就到了马窑。马窑的村部安置在几孔青砖硂就的窑洞中,支书张明清接待了我们。
这些窑洞的历史,应该不低于半个世纪。
刚一落座,支书就向我们介绍起村情,数字顺嘴即出,毫不犹豫。
他说,马窑位于送表的边陲,西边和南边都与汝州的陵头乡接壤。有三个自然村,分别是马窑、南坡和碾盘凹,总面积有4.3平方公里,10个村民组、446户2028人,耕地2629.3亩,有党员46名,民风很好。马窑作为美丽乡村申报了几次,都因为送表是矿区不是乡镇建制,没有批下来,也就没有国家配套资金的扶持。但我们在矿区党委、特别是薛书记的大力支持下,马窑被评为“河南省美丽宜居乡村”、“河南省省级卫生村”。
看来到他们村里参观的领导不会少。
他告诉我,薛书记这几年仅来马窑指导工作就有200多次,不管是刮风下雨,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过来了,到了才给打招呼。
问栗划在不在。
在场的几个人见我问栗划,也不惊讶。看来在马窑栗划很有名气,估计也会有不少人找过他。
张支书说,给栗划打个电话问问。
栗划不在家,去登封城里办事去了,中午前能赶回来。
主人邀请我们在马窑的村子里转转。顺着蜿蜒的水泥路街道而行,房屋在山坡之上顺坡势而建,白墙黛瓦,绿树掩映,墙壁上手绘的德育民俗画栩栩如生。每家每户的大门前的空闲地用竹篱笆围就,里面种着菜蔬和果树,没有柴垛等农村常见的杂乱,不见杂草在路边生长,真正的景美气清。
村里到处可见黄、绿、蓝三个垃圾分类箱并排放置,颜色不同,收集的垃圾也不同,分别是可回收、不可回收和有毒有害物品。我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却是空无一物。张支书说,垃圾已经被清理走了,傍晚还有一次,完全达到日清日结。
谁来清理垃圾?我问。
张支书说,每个村子都有两个环卫工,不仅清理垃圾箱的物品,还要清理村道上的垃圾,如果是秋末,各家各户还要清理枯枝败叶。由环卫工收集后,运到马窑村西边的垃圾分类处理场。
村里不见闲人走动,忽听一个院落内传来梆子声和唱腔声。推门进去,原来是六七个老者在自娱自乐。又去了一个废弃的煤矿办公楼,里面传来的是缝纫机有节奏的“嗒嗒”声,每个房间里都有几个妇女在制作“鞋帮”。见到一个老年妇女低着头在缝纫机前忙碌,问她一天能赚多少?她说,人老了,手头慢,一天能弄二三十元。我看她带着金项链、金手镯,就又问她,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吧。她说,闲得心慌,找个事做省得打麻将。一旁的张支书说,她家是西送表村的,是个大老板。她爽朗地笑了。
这个加工点的老板是本村的媳妇李瑞瑞,原本在浙江打工,由于公婆身体不好,就回来创业,给人家大鞋厂做代加工。
问她工人一天能赚多少钱?
她羞涩地说:手快的能赚五六十元。
问她一个月能赚多少。
她不正面回答,只是说,老少。
站在鞋帮加工点的二楼向周围望去,马窑仿佛是处在群山之中的一个小盆地。张支书说,马窑不缺水,下边的洼地有几个水潭,深不见底。水潭边还有一条古道,据说就是古时候的“驿道”,有四五华里长呢!
马窑村是古时驿站专门养马的地方。村里多窑洞,村民多住在窑洞里。老村下多煤,有煤矿时,村民的生活曾红火了一阵子,变为煤矿塌陷区后,村民便搬到坡岗之上。随着小煤窑关停,这里的人们除了种地收两季庄稼,便没有了其它收入。
张支书还领我们去了另一个地方,是他们村里按照“一村一品”投资数百万元建的一个生态园,面积几十亩,位于老村,也是依坡势而建。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荷叶在池中的水面上摇曳,蜜蜂在花蕊上舞蹈。生态园已经基本建成,集餐饮、住宿,旅游、观光、休闲、娱乐、养生、田园农耕为一体。
转悠之间,栗划也赶到了现场。
看上去栗划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但从张支书的口里得知,栗划原来是马窑村干了14年的老支书,美丽宜居乡村就是在他的主导下搞成的。如今是马窑村、郑州中鼎和河南领军农业三个党支部的总支书记。
我们要求去他的厂里看看,他欣然答应。
出了马窑村再往西,高岗处,一片厂区掩藏在树林之中,这就是栗划的厂。虽然是一个厂,却挂了两块牌子。一个是“登封市送表矿区垃圾分类处理场”,一个是“郑州中鼎环保设备有限公司”。
厂区的车间里,垃圾分类系统正在欢快的工作着。从送表矿区各个村子运来的垃圾,通过铲车送入长龙一般的机器里,机器便自动进行分拣。先挑选出较大的木块、树枝、破布、塑料袋和旧电池,随后,利用磁铁分拣器,将垃圾中的金属物质给分离出来。然后将剩余的垃圾进行粉碎,同时将渣土筛出,纸屑、塑料另存。最后通过高温烘干处理,将渣土类物质制成了有机肥,非渣土类物质经热反应做成生物炭、生物油,已经完全把生活和生产垃圾“吃干榨净”。这套设备,共有“垃圾分类综合处理装置”、“塑料垃圾气化分解处理装置”、“生物质颗粒燃料生产线”等12项国家发明或实用型专利。
他说,虽然挂着“登封市送表矿区垃圾分类处理场”的牌子,可这全是他自己投资的企业,属公益服务性质的。
马窑的这个厂,是河南省首家乡镇级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场。据栗划介绍,他设计制造的这个生活垃圾分类处理系统,一套可日处理农村生活垃圾80吨左右,可满足一个三万左右人口的乡镇使用。
为了投资建厂、研究设备,栗划个人已经投入了1100万元。原本是建设马窑美丽宜居乡村的配套工程。如今已经覆盖到登封市的其他12个乡镇,设备全部为栗划设计制造。
栗划只是一个高中生,他怎么有能力设计这么一套复杂的垃圾处理系统?他说,他有一个专业团队,如杨丁元、张秀丽、邓菊鹏、曹金岱等河南农大的教授做技术指导。
据了解,送表矿区原计划建设八个垃圾填埋场,占用土地60亩左右,相当于70个农民和一个自然村的耕地。马窑垃圾处理场从2014年底建成后,矿区建立了户分类、村清扫、区运输的垃圾处理机制,把整个送表矿区的垃圾集中在这里,而矿区只需每月提供3万元的运行补贴就行了。
我问栗划,你投入的资金都是从哪里筹集的?
他说,都是从朋友的手里,或朋友的朋友手里弄的。
“高利贷?”我问。
不能说是高利贷,利率是一分五的。
一分五都不少了,你现在还欠多少这样的外债?
二三百万吧!
我心中默算了一下,一个月就是四万多的利息。
压力够大的的吧?我问。
肯定大了。今天早上老婆还跟我吵嘴呢!说我是图啥哩!把原来干水泥厂的钱、干煤矿的钱全部搭进去了,还把城里的三套房子给卖了。
栗划原来是干煤矿的,15万元买了一个小煤窑。手里没钱,从朋友手里借了5万元,然后便生产边还账,到煤矿卖出时,卖了280万元。又在如今垃圾处理场的地方,建了一个小型水泥厂。生产的水泥还获得了“河南省优质产品的称号”。到关停时,也赚了一笔钱。
咋想起建垃圾分类处理场了?我问。
当时,马窑建美丽乡村,可麦秸、豆秸、玉米杆、秋天的落叶没有地方处理,我想,就弄个垃圾分类处理设备,做到变废为宝多好。市爱卫办对我的这个想法也是大力支持,通过关系,到北京的门头沟进行参观。我由于想搞这个,就处处留心。在参观的时候,问了当地村的支书,他说那套设备得七百多万呢!我发现设备上都生了锈,估計设备的技术不成熟。偷偷地问了村支书,果然是技术不过关,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出了问题,还得人工分拣,没法用。回来后,我就钻进破石棉瓦房里,在咱原来水泥厂留下的设备进行鼓捣,割割焊焊,搞了七八个月,终于鼓捣成了。咱马窑现在用的是第一代产品,已经用了四五年了,没有出现过啥问题。经过请来的专家技术指导改良,登封其它乡镇安装的都是第二代和第三代产品。一套设备也就二百多万元,都是政府为了进行“垃圾革命”投入的配套资金。
每天清晨,一辆一辆垃圾运输车把送表矿区各个自然村的生活垃圾运往马窑村垃圾处理场,农民们也把畜禽排泄物、秸秆等送到了这里,换走一车一车的有机肥。不仅换肥料,还可以换生物燃料,供炊用和取暖用,也可换大棚保温毯、塑料线扫帚等生产、生活资料。
与城市生活垃圾相比,农村生活垃圾的成分复杂得多。树枝木屑家具残体、塑料制品包装袋、树叶末、秸秆茬、金属、电池混泥巴等,应有尽有,携带的人畜病原微生物,无形中在蔓延传播。从资源回收利用角度来讲,这些垃圾可分为八类。其中三类,包括2%左右的金属电池、3%左右的纸制品、5%酒瓶玻璃,由废旧资源回收公司收购。另外五类,包括3%左右的塑料类,可生产生物柴油;5%左右的轮胎胶鞋皮革,可制作塑胶;10%左右的木料类,可生产生物质燃料块;10%左右的纤维类,可加工成包装毯;25%左右的渣土,可做有机肥原料。除去30%的水分和可以忽略不计的砖头瓦块,干物质达65%以上。这些干物质可以就地无害化处理利用,利用率达90%以上。
栗划介绍,目前,这个垃圾处理场可以生产出六种终端产品。包括:有机肥、垃圾油、炭黑、生物质燃料块、塑料线扫帚、包装、保温毯。这些产品,农民按需兑换。一时用不着的,可以暂存场里,需要时随时领取。
他说,他们的电磁高温发酵生产有机肥工艺,设定温度在150度以上、高温时段达2个小时以上,20个小时成肥,可以杀死所有病原微生物。经垃圾发酵“专用复合菌”充分发酵,完全达到国家有机肥标准,并通过GI实验,发芽指数达到90%以上,对植物无害,对食品安全。目前已经销往外省300余吨,反映良好。
栗划的眼光多么超前,他能在农村生活垃圾上做文章,了不起。
中国的广大农村,一直是“垃圾处理”遗忘的角落。农作物秸秆、地膜、农药包装等在地边、路边、村头乱堆乱放,甚至焚烧,造成了环境污染。而受传统陋习和落后观念的影响,很多农民都有随手丢弃垃圾的习惯;或倒在村前的河沟边,或丢在村前的路边,或扔在房前屋后的路上。特别是建筑垃圾,新屋建成后,剩余砂石、砖头瓦块没有及时处理,乱堆乱放,时间长达几年,既影响了村容村貌又阻碍了交通,并逐渐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家家户户排除的生活污水任其流淌,直接排入村里的小河小溪、坑渠内,由于长期无人管理,垃圾堵塞、臭水积存,滋生的蚊虫乱飞,难看又难闻。
据统计,我国农村生活垃圾按每天每人保守0.5公斤计算,全国农村常住人口6.5亿,年生产垃圾1.18亿吨。由于农村垃圾处理长期处于“欠账”状态,截至2014年底,全国58.8万个行政村中,对生活垃圾进行处理的仅有26万个,占总数的48%分类处理少之又少,把垃圾“吃干榨净”、回收利用的更是屈指可数。
提到垃圾制品,人们难免担忧其有毒有害。“生活垃圾本身,无疑是有毒有害的,并且肯定带有人畜禽病原微生物,及其他复杂的化学成分污染物。”栗划说,“处理不当”“处理不好”势必存在污染源转移、病原微生物传播、污染环境、占用土地等问题。如“焚烧”处理法,就会集中排放大量“二噁英”(是砒霜毒性的100倍),严重污染空气;又如“填埋”处理法,污染转移、大量占用土地,必将形成集中的、规模的、长期的、慢性扩散的水土空气污染。遗憾的是,在我国目前生活垃圾中,95%以上仍沿用一般的“填埋”“焚烧”做法。如何提高生活垃圾“无害化”技术水平,依然是国际国内面临的重大科技课题。
2013年5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体学习时就指出:“生态环境保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要清醒认识保护生態环境、治理环境污染的紧迫性和艰巨性,清醒认识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以对人民群众、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态度和责任、真正下决心把环境污染治理好、把生态环境建设好,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为人民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
在“美丽乡村”建设方面,马窑走在了前头。
在“垃圾革命”方面,送表走在了前头。
在把生活垃圾“吃干榨净”方面,栗划走在了前头。探索出了一条变废为宝的产业致富之路,为破解全国农村环境污染困境提供了宝贵经验。
按照栗划的设想,目前我国2万多个乡(镇),一般为5—8万的人口规模,日产生活垃圾50—80吨,运输半径大致10公里。如果一个乡镇建一个50—80吨日处理能力的垃圾场,就可以实现日产日清,把垃圾污染程度降至最低,为我国正在推进的美丽乡村建设提供一条可借鉴的技术路径。
他说,他现在背负的压力特别大,处在人生的“生死场”中,他的梦想不生即死,但为了祖国广袤大地上到处能蝶变成的一个个美丽的乡村、宜居的家园,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难,他都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我们也相信,他的“生活垃圾分类处理系统”一定会春暖花开,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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