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329人的左口自然村,是当今左口行政村的五分之一,从这个角度说,其份量应该不重了。它一直是这个乡的名称,当乡政府早已不在左口时,这个名称仍然不可撼动。建国初期,这里是两个乡:左口乡与瑶村乡;随后是左口乡与桥西乡。后来千岛湖形成又逢人民公社,左口乡与桥西乡部分未淹没湖底的村合并成立了左口人民公社,公社所在地也从左口搬到了显后,显然是为了照顾外面的村。到了2006年原光昌乡的5个村并入,乡政府又从显后搬到桥西村龙坑坞自然村,这又是照顾光昌那边并过来的村庄。乡域在不断变化,乡政府所在地在不断变更。但左口这个名称一直岿然,左口是自然村名,也是行政村名,还是乡名,这个小小的自然村很让人引起探究的欲望。
在早先的左口乡,左口村确实处在相对中心的位置,最为关键的是地理坐落比较重要。它恰恰处在左右两源交汇后的下方,《淳安县地名志》上是这样说的:村址于十八都左右两源汇合处左边,故称左口。左口不仅只有左边,它还有广大的右边。那就从右边说起吧。
三个龙源那边排
从西南往东北,龙源、雄龙源、雌龙源,并排开来,水流从西北往东南,三条源像一队战士坚守着这个地理位置。用雌雄来命名一个地名,极为少见,一个物态的地域给了一个动物性别的名称,显示着这方人的特别。为何叫雌雄龙源哩,传说也就极为拟人:两条龙开创了三条源。
相传,雌龙源、雄龙源是一对恩爱夫妻,住在龙源村头的龙洞里,一天夫妻俩为了小事闹矛盾吵口直到打架。雌龙受不了气,离洞私自向石岭后奔去安居,那条源就叫雌龙源。雄龙见雌龙不归洞,知道是自己脾气不好,气走了妻子,盲目出洞去找,一走走到雌龙相反的方向塘边村。雄龙自知理亏,但去追老婆找老婆脸又拉不下,就猛一抓抓出一个沉浮潭。之后再也不去找老婆了,顺流进了另一个源,就叫雄龙源。而雌雄两条龙的来源又是龙源村。
这个传说中的情感都是人的气气恼恼,显现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把这层关系,寄于庞大的三条源,让三条如此广袤的空间,都成为人及人思想的象征,估计这才是传说存在的意义。
我们从东边说起,东边这条源叫雌龙源。这条源全长16公里,是三条源中最长的,目前有两个行政村:雌龙源与石岭后。石岭后姑且不说,光雌龙源村就够庞杂了。在十几公里的范围内,据不完全计,布着15个自然村。这个村基本上占据着这条源,它的范围像过去的一个小乡,一个村住的人说同村不如说同源更为合理。这15个村数着还得半天,从外到里:泥鱼形后、长田里、何家、下由坑、许家、浪泗坑口、屋基后、阴山下、井边湾口、红枣树底、童家后、胡桃岭脚、富安前、黑岭坞底、里岭脚。从这堆村庄里,我们一时半会很难搞清谁是谁。
方为荣的房子,是里岭脚这个十几户自然村最好最新的洋房了。他老婆在门口菜地里干活,他还懒在床上。当我们走进他家后才起床,老婆也赶紧从菜地里过来,给我们泡茶。他说大冬天,也没什么活干,这村也是最源头了,过去翻山过去还能到屏门的胡桃坑,现在没人走了。他把我们带到屋外,指著屋后的那个山岭,说那边就是屏门。过去,走小路就这样走的。他还告诉我们,从外面的胡桃岭脚村还有条机耕路通往胡桃坑,现在不能走了。这边的胡桃岭那边的胡桃坑,一定是共同地理名字的结果。
雌龙源的源头其实是分两个源的,从西边过来还有一个源,那个源里还有一个村,黑岭坞底,村庄在两溪交汇处过去一点点。一个叫“脚”一个叫“底”,恰恰能说明这是源头地带。感觉里岭脚处在正源,而黑岭坞底处在偏源。在村里往西看,小源深深,远处的山岭也不算高。这往西走觉得能走到雄龙源或者龙源,但其实都不是,而是更西边的十八都源的方家。为什么是这样呢,是因为雌龙源比其它两个龙源更深更远,它的源头尾部搭不上另两个龙源尾部,另两个矮了,够不到。
其实我想说的是在这源头地带,这两条小溪的交汇处,那座分割成两源的界山,垄过来,在结束处,形成一个圆形的山包。这山包与那垄山之间,感到似断未断。这个颈脖处被挖断了,因为从黑岭坞底到里岭脚这样走路短,弧度大。这样的小山包非常有意思,形象感特强,能制造出千姿百态的无限空间效果。在这三条源里,类似这样的山包不在少数。在雌龙源,更是如此。最为有趣的一座在许家,正源来的溪与支源来的溪交汇了。这个交汇,有着无限的风情。从西而来的支流,在快与正流交汇时遇到了一座山,它不得不掉头往南再往东再往北,围着这座山转了个圆圈,差不多达360度。这座山就是圆形山包,这个独特的地形,村里人称其为“活水螺蛳”,颈脖处很细很低,像螺蛳的尾部,差不多四面环水。活水螺蛳,多么形象多么祥瑞的地理风水。我为这个命名而欢呼,农民的智慧与有趣并不像其表面的木讷。
“活水螺蛳”旁的许家自然村是这条源里的中心村,村委所在地。200多口人的村庄,守着山村风水,过着他们与被山相融的日子。东边的茶塔尖,像圆锥的尖顶,高耸在那里。村庄的对面是前山,在前山脚有块陡陡的旱地叫“温田”,事实上那里是阴面,气温应该比别处还低。2018年2月初,大雪过后没几天,整块地就是白色一片,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茶树完全挣脱了雪的束缚。这个叫“温田”的地名与整块地我始终找不到内在联系,甚至连想象的逻辑推理也不知。前山的上游,如同双重山脉,其实不然,是山形凹进,从侧边看就如重叠。那地方恰好是“活水螺蛳”头部顶过去之地。
方友明说,我们这个村150年前是姓许的人住的,所以一直叫许家,许家祖先的坟墓还在。这个墓很有讲究,也很有来头。有一年,在祭奠放鞭炮时,把坟墓弄走气了。之后,姓许的家境败落下来,最后几户也搬走了。据说,搬到安徽歙县哪个村去了。其实我们这个村是很好的,虽然四面都是山,但每座山都有样子,都有说法。特别是这个“活水螺蛳”,很特别,喻示着村庄的生命。老方说到这里,指着这“活水螺蛳”,声音洪亮,喜形于色。
奎星桥,是雄龙源的水流进千岛湖的水口,所以过去是码头,从地图上看地皮还是属于文昌镇的光昌边。但现在是一个崭新的村落,这村庄由两个小村搬迁过来,一个叫小揸坞,一个叫百尖头。小揸坞属于龙源庄,百尖头属于塘边,整个雄龙源都归塘边。两个小村从高山搬下来,现在是混居,属两个村管辖。现在的奎星桥村依山面湖,风光十分了得。真有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境。56岁的仰北朝是从百尖头搬过来的,他说,他们老家在安庆的潜山县槎水镇,爷爷手上逃荒过来的。百尖头其实是个好地方,当时爷爷为什么选这个位置,也是有原因的,老家安庆在长江边,水灾弄怕了。在百尖头离水十万八千里,安心睡觉,安心生活。但那太高太远了,交通实在不便。几年前从百尖头搬下来时,村里40岁以上的人,尤其是中老年妇女都不太愿意,现在习惯了。当然是这里好,多方便呀。村里人的生产方式也转变了,都开起了农家乐。仰北朝说:祖宗怕住水边,现在我们又搬到了水边,但这湖水风平浪静,碧波荡漾。百尖头一年也去几次,有些生活还是要去管下的。前几天我就去过。
百尖头曾经是雄龙源最里面的一个村,现在人去房毁,村庄只是遗址。只有村口的几株古树,比如这株树龄两百多年的金钱松,还在告诉吹来的风,这里曾经是个二十几户的村庄。现在雄龙源最里面的自然村是田湾脚,66岁的洪怀枝过去是这个村的赤脚医生,他说话嗓门很高,一付风风火火的样子。我在村前的马路上,向四周环视一遍,问他:雄龙源与雌龙源最大的区别或者说不同在哪里?他望了望村对面的山说:从山的土质上来说,雄龙源上厚下薄,而雌龙源恰恰相反,下厚上薄。上平下陡的雄龙源,孕育出这里的村庄特点。百尖头是典型的代表,它基本上是坐落在一屏山的山顶了。田湾脚到百尖头十几里路,在过去行医岁月,每个礼拜基本都要跑两趟,对这里的山山岭岭,一草一木烂熟于心。对百尖头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对村民个个能叫出名字。他基本起到了向导作用,带我们去了趟百尖头。他告诉我们,这是村头,有几幢房子。这个地方叫安基坪,是村里迁来最早居住之地。祖宗的坟墓就安葬在安基坪边上,在这里可以看到无限的远方,这远方所展示的样子恰是何为百尖头的原因。
百尖头海拔550米,站在那里极目远望,一座座山头耸立远方,像竹笋,像塔林。这样子很有特色,在这些众多的山头中,靠近雌龙源方向的山更为尖伫,更为星罗棋布。无数的山尖,差不多在同一水平线上,如千军万马的队伍。仰北朝向我描述了,不同季节百尖头的风情。
最为漂亮是在端午时节,山上百花盛开,万物蓬勃成长。一眼望去,如同山在举行盛宴。一座座山,呈现着一年四季中,最为艳丽、青春的衣裳,感到很是热闹。眼前的山,围着稀稀拉拉的村庄,几缕炊烟有时与雾汇合。配合着鸟的热情言语,展示着另一种安宁的闹腾。整个百尖头,如同在一个童话般的意境里。到了盛夏季节,人们在山下,看到的“东边日头西边雨”的景象,在百尖头看到是别样的神奇。常常能看到,别处很小的范围在下雨,这种景象十分奇特,太阳照在百尖头,别处的雨在滂沱,如不共一天又似那里的天破了个大洞。最为神奇诡谲的时候,是雾腾腾的时候。远处的“百山”被雾埋了,只露出各个山头,填满山谷的雾让山头之下成为无限的想象空间,这种“百尖脱雾”的挣脱,俨然把站立在百尖头村的人上升到天上。那才是真正的仙境。
仰北朝说,可能大家以为百尖头,冬天很冷,恰恰相反,这里冬暖夏凉。一围山顶缓缓起伏的高山,弧垄过来,形成很从容的坡地,村民的房子就散落在这些坡地上,高出的缓坡成为屋后。这一群山基本看不到尖,顶多是包与大大长的缓岗。整个百尖头就是一个太师椅的上半部分,在这里风基本找不到自由出入的口子,环视四周看不见山口,冬天并没有大风。加上日照充足,早上六点不到就有太阳,直到夕阳西下。夏天,这山上比山下低好几度,四季都可以说钻被窝、盖棉被。
百尖头最里面,神仙洞则在雄龙源的外面。站在神仙洞看塘边村,有一個很有形的气象。围着塘边有六座山,像六片花瓣,所以有说整个塘边是莲花形。村后那座孤山像莲花的花蕊,也像元宝,当然也像是堵住雄龙源的塞子。这座孤山把雄龙源挡在了身后,成为隐蔽的空间,又给塘边做了依靠。
奎星桥村里还掺杂着小揸坞搬下来的村民,小揸坞是龙源这条源里的小山村,它其实处在这条源里的一个支源,在下龙源与龙源溪交汇。但这个小山村的出入主道是在龙源村,翻座山四、五里路。重点要说的,不是小揸坞,而是这个龙源村。整个龙源庄村有9个自然村,18.4平方公里,村名与这条源的名称就来自这个村。过去直叫龙源,后来避讳县内的同名村,加了个庄字,叫龙源庄。龙源是龙源庄村的一个中心村。
这是一个地理特点超凡的村,圆圆的村落被围在中间,它不是城堡但超越城堡,那是自然成形的山把这个村围住。1000多人口处在这个“城堡”里,安居乐业、兴旺发达。我没有见过第二个像这样好的地理特点的村。村庄坐落在一个环形的山岙里,南西北是弧形山围拢,东边是北边山的延伸,是一个小小的类似独立的山,其实就是北边那座山拧出了一个有着细脖子的山,这座山叫荫山。它堵在村庄的正东边,它与南边山之间只有两丈来宽,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刚可让一条小溪与一条路走过,据说,过去小溪还有两片石头,像一扇门。我想如果在这口子上筑一座门,进入村庄,与进入城堡没有两样。
洪氏祖先选中了这个地方,作为繁衍生息之地,真是造化所至。洪氏宗祠坐北朝南,威武气派。我在其间浏览,发现了这样一个秘密,在它的正堂前三米处透过天井刚刚能看到南边的山顶。这南边的山岗,因有起伏、有层叠,看上去像万马奔腾,起伏向前。年轻的村会计洪江,自豪地告诉我:这叫千马山,看似一群奔跑的马。
有着千马奔跑的生命之力,寄于这片山水的力量就会超越,三条龙源何不如此?
三座名山三角立
左口的右边,我的概念是以永芳溪为界的一个泛指,这是左口一个广泛的地域。并没有明显界线,也没有必要有界线,只是我为了找到一个叙述的坐标,为了寄托某种难以言说的又想表达的东西的需要,才用的一个“词组”。所以,它完全有可能是指所有的左口,也有可能是指提炼后的左口。反正读者比作者往往更有水平。
天堂山、蔗山、金紫尖,这三座山,其中两座在“左口的右边”。名山必有名寺,三座山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山上都有一点名气的寺庙。是山吸引着寺,还是寺助推着山更扬名?可能都是吧。凡名山大川,都有叫得响的寺庙盘踞。这三座山中,除金紫尖的自然禀赋相对出众外,另外两座并没有神奇的自然景观,也没有规模上的庞大现象。
天堂山,这名字听起来很有气势。我们不知道这名称的来历,在光绪《淳安县志》中不叫“天堂山”,只叫堂山。有关它的记载,就短短一句话:“在县东北六十里,峦嶂层叠若堂陛,山麓洪氏居焉”。其实叫堂山,还比较好理解:峦嶂层叠若堂陛。查问过,过去这地方的寺庙是不是叫天堂寺,有人告诉我否定的答案。那我想那是不是民间的讹化了,堂山?叫天堂山多少好听?能够被民间讹化为“天堂”的山,一定有让人信服之处吧。处在龙源口子右边的这座山,海拔700余米,从05省道方向看,从光昌边看都是一座基座庞大,四平八稳的山。没有突兀高耸的山峰,没有嶙峋有型的样子。甚至山上的树,也没有那么高大,很少见得到参天大树,也缺少淳安比比皆是的马尾松与杉木。春天里,一眼望去,也郁郁葱葱,也苍山翠绿,但大凡是低矮阔叶树木,灌木多于乔木。这种山很像浙江沿海那边的山,平庸、乏势、少大树。
民间何以把堂山讹化为天堂山,没有找到记载。但当今的淳安地图上标明的就是天堂山,让这座基座庞大,形态圆润的山更接近于天堂舒适、美丽、堂皇与天国的引伸,可能是人们的愿望,也是这山造化。2018年4月20日,我到了向往已久的天堂山。我与左口乡的文化站站长毛德华一起,到了天堂山,但我们只到了这座山的半山腰。这里有几十亩的平地,像一个馒头横竖两刀切去一个直角,剩下来的样子。平台朝南,竖直在北。我估计这个地方才是“峦嶂层叠若堂陛”的经典来历,这個大大的平台,现在是村里的山核桃林,曾经是寺庙的地址。如今这遗址的样子还存在,基石、地基、平地,还有两棵规模并不算特别大但十分古老的古树还在,一棵已枯,一棵已老态龙钟。这整个的空间,都在告诉光顾此地的人:曾经繁华过。这整个的空间似乎都在告诉我,曾经的一切:暮鼓晨钟,经声未息。这一切都弥漫在空气里,可抓可掬。
在天堂山的南边不远处就是蔗山,蔗山的海拔略高于天堂山,有780米。但蔗山不是海拔出名,从地理角度说它是许多水系源头,光绪《淳安县志》里是这样记载的:在县东北四十里,山分八面,水注十派。昔人植蔗于此,中有宋齐邱读书石室。一座山有十条山涧小溪的源头,可见这山的不一般,长得怎么样才有这样的形状:山分八面,水注十派。有十条水源的地方,自然是一个丰灵之地。这座山在丰坪的北边,在瑶村的东边。它给丰坪只是一条细细的涧水,在枯水期几乎看不见。因为丰坪,是一个高山台地,不太可能有丰盈之水。二十几户人家,点缀在缓缓的梯形坡地上,北依蔗山,靠得很紧很稳,向南望去,远处就是广阔的千岛湖。选择这里落居,实在是风水上乘。
瑶村可能与蔗山联系得更为紧密,这种紧密是与蔗山之间的人文关系。方仁六老人聊起蔗山来,神情兴奋,虽然话语平稳但那种急切想表达的意思还是十分明显。他说蔗山山顶有个庵,叫白云庵,供奉观音菩萨,那是自然形成的庵堂。他说的这个庵与县志中记载的古室应该是同一个自然成室状的地方,石头盖过来,像一间屋,人工略加修饰,就成一个风吹雨打,不摇不动的神仙居室。古人改建成庙,古人也在此读书。石室,庙堂,读书;也有可能是石室,读书,庙堂。古书中的书声,与民间中的经声,怎分得清呢?孰重孰轻呢?在民间可能庙宇的传说更为深远,没有记载谁还记得住“读书石室”?神奇的是,石寺庙边上还有一株金、银同体的桂树,桂树边上还有一个井。多少年过去了,山顶的庙宇早已无人,沉于寂寞。桂树仍枝繁,井水仍清盈。这一树一井似乎是永久的“记载”,告诉后人这里曾经的一切“响动”,曾经的书声、经声。方仁六说,这个石屋庵庙还有一个传说,就是天堂山、蔗山、金紫尖三座山上的寺庙共用一个笟篱,在蔗山一笟篱盖过来就有了这个石室。合不合逻辑不管,我们就这么一听吧。
金紫尖是淳安的传奇之山,前几年县内外人趋之若鹜,人们对它的熟悉可能超越其它地方。光绪《淳安县志》中的记载文字比天堂山与蔗山都多,还附诗两句:在县北八十里,高二千丈,中峰圆石耸峭,光莹无草木,其旁两峰若俯,每旭日照灼则金紫闪烁,其色不可捉搦。上有九泷瀑布。洪震老诗:白波九道汩流雪,青玉双峰长拄天。在此文中,说高二千丈,古人的计量与今有别,准确地说海拔1451米,在我县名列第四。关于金紫尖,我借用古人的这几句话,已经差不多了。因为多有去过,不必赘言。我只想加一句,这山的山岗与王阜交界的地方像薄薄的一堵墙,走在上面往两边看都很吓人,就是这墙把金紫尖这边的人围住了。所以,在金紫尖山麓,就有点尽头之感,也有安全之感。当然再高的山也挡不住驴友的好奇与意志,金紫尖也因此成了驴友的目的地。此地有雾凇、有猕猴、有蛙蛙鱼、有风景,驴友自然愿追遂。
方有才的新房就在山麓的山涧边,他儿子办起了登山俱乐部,为登山的驴友们提供服务,给他们提供吃饭与住宿,还有一些其它登山需要的用品。他说最多时有30人,每个周末都有人来。他还告诉我,有一批上海客人,住在这里,那时我新房还未建好。客人说上厕所不方便,等我条件改善来再来,前些天还真又联系上了。他的旧房就在对面,与新房隔山涧相望。旧房也已改建成客房了。夕阳照在对面,金光闪闪,似乎有着不可“捉搦”的金紫一样。金紫尖山麓地带,涧水汩汩,清澈无比。大大的鹅卵石,光滑圣洁,核桃树、樟树掩映其间。这样的景致是离都市远差异性特别巨大的。
在此外面几里的地方有一幢新屋,单门独户的,离村有近两里路。这是友人胡雅琴的娘家,新房独守着一个小小的支坞,这个支坞叫件念坞。我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村里人也有谐音成“千年坞”的;我觉得这里很好,垄断着一坞涧水的清澈。新房如今空着,胡雅琴说想开间民宿,我觉得她想法很好。件念坞流出来的水清得不忍下手,正挨着门前过,这种单守一方圣洁的地方现在比较稀少了,也更能整出山乡的特色来。如果友人的愿望实现了,我定会再次前往,喝喝件念坞水泡出来的茶。况且,前方还有金紫尖哩!
边界有三面
金紫尖再往北,是左口右源的源头。源头翻过桐木岭,就是王阜的郑中。在桐木岭脚有个独一无二的村,桐木岭村。这个村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特区”,一村两乡管辖。这边是左口的方家,那边是王阜的郑中。两边管的户数差不多,各二十来户,七、八十人口。两边的户头插花住,完全是一个村的样态。为何成为现在这种样子呢?这个村里的人很多是建国前后,从郑中那边住过来的,有的先有的后。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过去还有一个小村,叫石井坪。住过来久的,与方家这边住进去,就成为了左口管辖的。从郑中住过来的,稍晚点的,就属于王阜管辖。
两边管辖,各一个小组,都叫桐木岭。这个村姓邵与管的较多,这两姓大凡都是王阜那边来的姓,但现在分属两乡管辖。邵道鼓,是郑中的桐木岭人,是老党员,过去也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他是1957年九岁时跟着父亲住到这边来的,在这边60年了,一切都习惯了。桐木岭(这不是桐木岭村,是真正的那条岭)他是再熟悉不过,因为他要经常去郑中开会。从这里到郑中,有二十五里,走一趟要整半天。我问他,你后来为何不住回郑中去。他说,还是习惯了,在这里做做吃还是不错的。这里山高皇帝远,有丰富的生产资料。过去开山种玉米,现在有山核桃、中药材、茶叶。有悠闲自在的生活,农民对这种生活方式还是有点依赖的。这里离郑中25里,离左口出口也有30几里。当然最为关键的是适合生活,这是最主要的。方家村村委主任方章南告诉我:桐木岭在我们村里算较为富裕的,光山核桃这一项,最多的毛十万。
过桐木岭,二十五里山路,还是很艰辛的。桐木岭边有个挡柱尖有1100多米,桐木岭也有八、九百米高。因为高,有关这条岭对两边的山民来说,最大的记忆是冷。桐木岭的老鹰尖上,也就是岭顶了,有个雪洞,让大家记忆深刻。这个雪洞,是一个自然石头的营,在此基础上人稍加改进,就成了类似亭子一样的小屋,供来往行人休息歇脚,毕竟有二十五里路程。为何叫雪洞,一定是与冷有关。这个叫雪洞的亭子是光绪年间一个做生意的人做的,他由于走不动了,在这里过了一夜。管良冬是方家的桐木岭人,他说关于雪洞的传说,滴滴嗒嗒有好多,概括来说一个字:冷。过岭的人感受,自然最為突出。他说了一个事例,1984年的冬天,他姑父方友华过桐木岭的事。姑父是王阜严家坪人,有天他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过桐木岭。那是一个雪天,山下不怎么的,但越爬雪越大,路越发难走。走到雪洞处,实在不能走了,就在那过夜。晚上冷得哆嗦,没办法,就把扁担、柱棒也烧了。雪洞的冷是有名的,但它又给御冷提供了空间。
雪洞刻着两边人们的无数传奇,也默记着许多仅属桐木岭的生生不息。当渐渐地桐木岭退出人们的日常时,那些传奇只有到记载里去找了,因为经历过的人也在慢慢变老,稀少,不在。
桐木岭只是方家的一个小小自然村,真正的方家与它相距十几里路。方主任把村里最为热心乡间文化的方绍兴老人一起叫过来,给我们介绍了属于方家的地理与人文。他今年72岁,自称是村里的唯一诗人,确实也称得上是诗人、唯一的诗人。他说写有上百首诗,记在笔记本上。我要他到时整理出来,给我一份。他允可了,但是有种不舍的味道,话语不痛快。我叫他背诵一首,他就把写蜜蜂尖的那首背了一遍:
千岛山川一流景,
三面环山原始林;
奇山怪石望无尽,
盘古造化服世人。
蜜蜂尖处在方家到桐木岭的途中西边的一个叫竹坑坞的地方,我们只到了蜜蜂尖的山脚,在山脚望山尖,此山像一个从另一座山上长出来一样,直插云宵,如同一支竹笋,也如同一只倒立的蜂。在此地只能看到蜜蜂尖的正面,真正的神奇是在它的背面,因为背面是空的,好像是破了的竹节。为何叫蜜蜂尖,两个理由:一是形状像蜜蜂;二是险得只有蜜蜂能上。能登上这山尖的人在方家也不算多数,有意思的是方绍兴与方章南许多年前都登过顶。上面是原始次生林,在顶尖,可以极目远望,看到群山绵延,绿浪滔滔。
黑坑坞是从东往西的一条坞,还有个小地名叫黑岭脚,与雌龙源的黑岭坞底东西对应。墓堂里就在这个坞里不远处,墓堂里肯定是后面叫出来的名字,因为这里还有着方氏迁过来的始祖坟墓。这其实是个离山谷六、七十米高的一个?地,近十亩地方,是始祖道同公的始居地。此地,对面一排山,像迎面而来的五匹马,就叫五马相守,屋后的山像佛手。在这祥瑞之地住了三代,人丁兴旺,已住不下了,后迁到现在的方家。
关于迁到此地定居,还有一个传说。公元1428年冬天,住在贺城郊区竹甫村的方道同带着猎狗到方家这一带狩猎。猎狗赖在当今叫墓堂里这地方不走,大雪天,狗待的地方居然没有积雪。道同公看看四周风水很好,心里极为高兴。墓碑上这么记载:看着这里坐向和朝山心情是特别愉悦,他本就懂风水之艺,看到山环水绕,面面迎人,他个人就决定迁此,次年农历二月,带着妻子余氏定居于此地。
类似这样的传说,在十八都源里甚多,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个猎狗的故事,在墙里、徽州舍、田里等村皆有猎狗选址的传说。祖先这样选择出来的定居村落往往是上乘的,山环水绕、风水可嘉。像墙里这样的村,其地形绝对值得一说。何为墙里,那是对这里地理特征的高度概括。墙里其实就是两座山围起来的村庄,很有韵味。在溪道没有修改之前,村庄的气势尤为突出。村后是一座高山,这座山一头在东边煞尾,留下围墙一样的边角。而另一方向是从东到西绕到南再绕到东,成圆形。更为奇特的是墙里还有一座前山,这前山是一垄从溪的东边山上长出来的一个龙脉,不高不大但修长,恰恰一垄。这一垄山直抵西边,从北往南流的溪遇到了前山只有往西转了个弯,到西边又往南再往东,溪在这里走了个完整的“之”字。墙里被这两座山绕在了真正的“墙里”,墙里的后山绕了一个弯后抢在了前山前面,在这个山岬上有了另一个村,这个村就是徽州舍。
而今在前山靠东边挖了一个口子,这口子走溪又走路,墙里那一个大弯的河道成了农田。村庄更为隐匿,整个村被锁进了里面,从“墙里”到了“屋里”。
右源在长滩以下,有着长长一段路是青山,直到左右两源交汇处。在这段路途中,有一种地形,容易引起人们关注。大概有三处。那便是,从东边一垄山脉横刺往西而来,把西边的山顶进深深的湾凹,两山紧密,没有任何谷地,就像榫卯相锁。这种峡谷地势,一下展示了其异乎寻常的山势。磅礴、巍峨,溪流藏匿,在前方总有一个出口在等着。这个出口恰恰就是两源交汇处,出口长在此节点上,使相汇变成更为复杂的地理形态,再加上两源的不同,是这个地理成为无限复杂的山水组合。恰恰几年前在此处建了个小水库,水位的上升,抹去了一些地理的复杂。即便这样,从新田往下看这个三角地带,还是得出复杂的结论。
在左源的口子,有着狮象守门的淳安经典地理特点,同时在这个“门”内还有一个母猪下槽的山形。这些山形都在告诉人们这方地理的,大祥大吉。就是因为有这个左源与右源交汇处,有无限复杂的口子,才有“左口”这个称谓。
在这文章快要结尾的时候,聚焦到左口行政村,现在的左口村由九个自然村组成,在这九个村中,我对九龙这个小流域特别感兴趣。这个小流域隐藏在左口、凤翔西山的后面,是山后面挤出的一个支流,这个支流的口子,在凤翔村口下方的旁处,与其它山体融为一体,不知这地方还有一条小源。加上九龙建了水库,水被穿洞引到新田方向发电,真正走这个小源出口的水并不多,小源的存在感更为隐晦了。这个旁侧而去的小源,非常有意思,地形如台阶一级级而上,到了九龙村才显出有些许平地。藏在里面有三个小村:九龙、官田和猴狲湾。九龙村,是这条源里稍宽的地方,村口很紧,有狮象把门之说,尤其是垄出的狮子挺像那回事。童法来在强调这只狮子的时候,加重说了这一带过去是没有房子的,是村口。以前房子都在这古榧树的里面。
进了村,里面是一个肚子,肚子所显示的空间,有足够的宽裕,后来建了水库,这肚子有削去一半之感,但立体的空间还在。在这个空间里,四周的山围集而来,如同九龙下海。
猴狲湾在九龙南边的山上,海拔630米,村庄坐落于次山巅。在这样的高山之地,没到过很难想象村庄的生存。胡根三,用手向山巅指了指:那个地方有40来亩田。他说的那个地方叫石井里,一个被称为石井的地方,说明泉水很多。那些山巅之田就是靠这些泉水灌溉,泉水冰凉但阳光热烈,在这上面种上水稻也是适得其所。胡根三强调,光照时间特长,从早上五点,到晚上七点。一个被太阳青睐之地,自然会闪闪发光。
山间水田最多的是官田村,在与金峰安上交界之地有座山,叫小坞尖,在这山的北麓有一片水田,是湿地梯田,也就是沼泽田,农民俗称烂糊田。有60亩之多,虽然是烂糊田,但小坞尖下的烂糊田还是有产量的。这里不缺水,不缺太阳。这山上的梯田居然不缺水,泉眼密布,这座山可称其为泉山了。只是村里到那片田还有四五里路,这里确实有点偏了。官田与汪宅、金峰、宋村都交界。这神奇的泉水梯田就在这边界上。
我数了数,左口与七个乡镇交界,是我县交界乡镇最多的乡了。交界之地往往不仅是彼此两面,一定有无形的一面,隐藏其间,待我们去寻找。
官田村的邵三奎,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向西指了指说:“去金峰安上、去宋村硖石都是10里左右,小坞尖就在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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