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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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孙叶少翔，由其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甥女爱芳领着，于去年这个时候来师大看我。少翔是90后，娃娃脸，笑笑的样子，像个中学生。我猜这孩子大约是参加了高考欲报陕西师大，最多是大学毕业了要报考某个专业的硕士生，来向我咨询有关问题或寻求我的关切。不想一俟问候既毕，他便跟我讲起他在上海创业、打拼的故事，一时间听得我目瞪口呆，一个下午都感喟不已，心潮难以平静。

　　傍晚我和我家甄老师在师大启夏苑请他们母子用餐。原说好的由甄老师点菜做东，其间也没咋见少翔离开，结果吧台说是少翔用微信买单了。

　　甄老师末了虽说以舅奶威严把钱给了少翔，背影里则夸这孩子聪明，有眼色。我说他这是在商海扑腾历炼出来的，要不他一个小小少年，何以就把他的“木槿”做到上海，做到全国许多地方去了。

　　少翔的“木槿”全名叫“木槿校园（上海）影业投资有限公司”，是一家立足高等院校、面向全国大学生的影院品牌。作为目前全国唯一一家与商业影院同步上映新片的校园影业，木槿在全国拥有30多家影院，分布于上海、广东、河南、湖北、安徽、陕西等11个省市，为上海交大、华东师大、安徽大学、西安科技大学等多所高校在校大学生提供电影文化服务。木槿校园影业经四年沉淀，已成长为估值5个多亿的明星企业，具备了继商业院线、农村院线之后第三大院线的品质和潜力。少翔的名片上，印着木槿校园影业董事长、创始总裁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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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饭既毕，我让甄老师陪爱芳在客厅聊天，我和少翔爷孙两个在我的书房继续说他和他的木槿。

　　在创建木槿之前，少翔已有过几次辗转腾挪。大学才刚毕业那阵，因向深圳电视台投寄求职简历无果，他便打上门去一问究竟，“质问”人家为什么不录取他，结果他的直率和执著受到赏识，他们不仅让他做了一档名叫“食客准备”节目的主持人，一年过后还聘他做了编导，根据他的能力和实绩定级别为导演一级。“那时候的日子过得蛮开心，事业顺利，生活顺心，感觉一下子就到了人生的巅峰。”少翔跟我如是说道。

　　可是后来，当身边一些朋友跟他谈及电影，谈到那块令人神往的大银幕时，他的心不由得便翻江倒海了。

　　少翔自小就喜欢电影、电视。读小学和初中时候，他常因迷恋影院和电视机给父母或老師写检讨兼保证书。大学时又常常做梦：什么时候，能在大学校园里头，就像在电影院一样，及时地、解馋地看一看同期上映的大片？

　　他记得是2013年的3月3日，一个细风习习、阳光融暖的日子，他向台里递交了他的酝酿既久的辞职报告。“食客准备”的小佳、小坤、予涵等都舍不得他走，他自己也为他的难以割舍和决绝无情惊诧不已。夜里睡不着觉，他爬起身来，鼻腔酸楚着，泪眼蒙眬着，时断时续写了一篇跟辞职报告一样长达2000多字的“辞职感言”。

　　从电视台辞职后，少翔的追梦之路并不顺畅，他发现没谁相信他能牵头做电影事，也不相信才刚二十出头的他曾是电视台的一级导演。从长从生活计议，他先是做过一段婚礼策划，其间只陆陆续续导演过几个微电影，投资过一部叫《匆匆那年》的片子。不久他有幸进入一家规模较大的电影公司，主要为这家公司寻找投资项目，这种富于挑战、弹性极强的职业以及碰碰撞撞，不独让他开阔了视野开启了心智，而且机缘巧合，让他一步一步走近了他的电影梦。

　　少翔的灵感来自于国内电影票房的连年增长。切入点是绕开制片方，力争掌握院线渠道，由此再进入上游产业链。目标则是大学校园和校园里青春激扬的青年学子。

　　“大学生是最爱看电影也最有时间看电影的群体，但不少大学的位置都比较偏远，而城区大学周边的影院票价又比较贵。”

　　少翔跟朋友说道：“既然走出校园看电影太麻烦，不出校园只能看投影仪放映的二轮旧片，那我就把影院搬进校园里来，放最新影片给在校的老师、学生！”

　　少翔向他的父母求援，他们依他的说法“借”给他15000块钱。又寻求合作伙伴，好说歹说总算拉来了两个中学和大学同学。目的地要选就选上海，一是上海高校高度集中，二是电影产业高度发达。

　　2014年的最后一天，木槿校园影业挂牌成立了——少翔出任董事长，这时候，他刚满2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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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创业路，少翔走得既艰难，又坚决，既实实在在，又多有创见和举措。

　　最初少翔和创业伙伴在上海郊区租下一间地下室，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穿上最好的西服皮鞋，出门挤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到陆家嘴一带“扫楼”；他甚至幻想着能在大厅一隅或者电梯里头，天意撮合碰到一位两位投资人。如此虽无结果，但少翔并不气馁。有天午后他找到上海学生创业基金会，这回基金会不仅给了木槿20万元的无息贷款，还利用机会向社会两次推介木槿。与此同时，上海电影集团也同意向木槿提供正版片源，并与木槿签下长期合作协议书，这让少年少翔热血鼓荡，信心满满。

　　少翔商谈的第一家高校是上海交通大学。

　　少翔郑重立下承诺，第一是新片片源与商业影院同步；第二是视听效果与商业影院同质。“现在的学生不仅图便宜，还要求高，没有3D、4K、巨幕这些配置，他们宁可打车去外面看。”

　　少翔开出的优惠条件是：一是由木槿出资，将交大既有的礼堂或报告厅改造为标准的商业影院，白天学校可以用作教学和学术活动，晚上和周末放电影，此项费用约需300万元左右；二是大幅度降低观影票价，只收取商业影院票价的一半甚至更低；三是从售票、检票到放映等都由学生完成，一个影院为在校学生提供约50个勤工助学岗位。

　　双方很快签下将学校礼堂改造成校园影院的合同，敲定2015年7月中旬施工，到2015年12月，第一家木槿校园影院在上海交通大学隆重开业。其时走进交大光彪楼学生活动中心，原本的普通礼堂，已经变身为标准影厅，银幕、音响、座椅、吸音墙，甚至是休息区，都和校园外的商业影院毫无两样，就连播放的电影，也是校园外商业院线同期放映的新片。

　　接着是华东师范大学、郑州大学、安徽大学、西安科技大学……于是人家就问了：“少翔小朋友呀，你如此经营木槿，一边融资、贷款，一边倒贴著投资、建设，那你自己怎么挣钱呢？”少翔笑呵呵回答：“木槿从来没想挣学生的电影票钱，我们看重的是产业链的其他环节，比如电影宣发、贴片广告等等。”

　　木槿校园影院的模式也深受风险投资人认可，2016年获得游族1500万A轮融资，2017年获得由经纬中国领投的3500万A+轮融资。由于做足做好了商业化准备，截至少翔跟我这次说话，也就是2017年的秋冬之际，木槿已在上海、天津、江苏、陕西、湖北、安徽、河南、四川、广东等地30余所高校建成了影院。也是这个2017年，木槿校园影院的平均上座率达到35%，居全国第一，单银幕票房高达110万元。同时少翔还发现，一些在商业影院得不到排片的艺术电影，在大学生群体中反而广受欢迎。比如吴天明的遗作《百鸟朝凤》，两年前排片量仅有2%，上映一周只获得了300万的票房，知名制片人方励为求排片居然选择了给人下跪。但《百鸟朝凤》和《冈仁波齐》等艺术影片，在木槿校园影院的上座率则特别高，接近70%-80%，而在一般的商业影院不过20%。“一个能让艺术电影真正活下来的地方，可能是在大学校园影院。”少翔笑着说，“有时候想到这些，觉得我们的影院可能在为中国电影的未来做贡献，还有点小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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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翔离去之后，有一段我时常琢磨，我感到在这个小子身上，有许多过人之处和十分可贵的东西，让人唏嘘慨叹，不能自已。

　　少翔虽是独生子女但绝无骄娇之气。跟周围的小伙伴相比，他能吃苦，而且能在吃苦中获得快乐和慰藉。比如他在陆家嘴“扫楼”的那段日子，曾开口向他爸叶护义借车。护义有辆福特suv，这车我曾坐过几次，品相质量都相当不错。护义没答应儿子不是心疼他的爱车，他是担心儿子据此胡乱折腾，有一阵他甚至怀疑少翔是被哪个传销机构洗了脑壳。可喜的是护义生气了少翔一点也没生气，照旧风里雨里，忍饥抗渴，从银城大道，到陆嘴环路，从花旗大厦，到国金中心，一栋连着一栋地“扫楼”。后来护义和爱芳去上海探望少翔，少翔在手机发微信：“万能的朋友圈呀，我的爹妈从西安来上海了，有谁告诉我，上海都有哪些地方好玩呢？！”这才知道儿子在上海打拼三年，竟然一天也没去哪里逛逛，直后悔当初没把他的suv交给儿子去使用。

　　少翔身上有着90后特有的敢想敢干的劲头，他与校园影院的结缘就是敢想敢干的结果。2017年4月28日，教育部办公厅、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办公厅发布了《关于推进“全国校园电影院线”建设的通知》，要求“首批建设高校要积极盘活和充分利用好现有的用地、场所和设施资源，优先考虑将符合改造条件的场所改建为校园影院，并做好后勤支持、信息系统衔接等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少翔做的就是这件事情，但比政府倡导、下发文件整整早了三年。其实早前不是没人想做这件事情，想做的人很多，只是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比如有的是老思路，想靠票房赚钱，只是要满足这一特定客户的特定要求，靠票房肯定是赚不到钱的；有的成功进入了校园，放映的却是二轮影片，永远比电影市场慢几拍；有的则是找个教室挂个投影仪，低频率放映几场，最后也只能黯然退出。

　　少翔还是一个富有职业担当和人文意趣的年轻人。他不独视他的创业伙伴为朋友为兄弟姐妹，对他的服务对象更是充满了爱心和关照。除了同步观影和极低票价、推出“校园贫困生扶持计划”、帮助学生勤工俭学积累工作经验，他还让他们尽可能地享受观影过程和陶冶精神情操。木槿的花语是“坚韧和永恒的美丽”，意即带着所有的坚韧行走在鲜花摇曳的路上。少翔给每家影院都起了不同的名字：木槿、冬青、野樱、半夏……就是想打造一个开满鲜花、充满诗意的世界。他把电影《邪不压正》剧组，包括姜文和彭于晏在内，邀约到上海海事大学的木槿影院举办分享会，一时间人人相告，观者如潮，让一众青年学生终于看到了“活的”彭于晏。他为上海交大“1977、1978级校友入学40周年系列返校活动”举办“草坪电影节”，倾情放映电影《高考1977》，让这些跟改革开放同命运的老校友，跟随电影画面，走回那个刚刚恢复高考、难以忘怀的年代。那一夜随着银幕亮起，现场所有的77、78级校友都神情肃然，从始至终保持着专注肃然的观影状态，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回忆和泪花。

　　少翔做事眼光超前，腹有谋略，胸藏家国情怀。他不是简单地把影院搬进了大学校园。他力图由影院、校园电影节、电影沙龙、电影首映礼、电影评论、微电影原创大赛等文化活动，构建起一个全新的校园电影文化空间，结合影院平台、网络平台和咨询平台，创造良好的校园电影生态。他希望从在校学生中发现好IP，帮助他们圆自己的电影梦，也为中国电影“走出去”储备人才，期盼有一天，这里能诞生全球知名的电影人，诞生享誉世界的中国电影。为此他经常凭借他的“娃娃脸”混进观影的学生里头，偷听他们对影片和校园影院的感受、诉求包括批评，以此确定和改进经营思路。他预判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中国电影产业进入更快速、更高质量的发展，青年人能够扛起大旗，成为中国电影产业乃至世界电影产业的中流砥柱。他“希望有一天，走在布鲁克林的大道上，走在巴黎的小街上，能够更加自豪地告诉别人，我是电影人，我来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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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翔去年离开师大返回上海时跟我加了微信，之后他和他的木槿一有新的举措和响动，他都会及时给我传来消息并发在朋友圈里。

　　年底说“木槿影院上海第八家就要竣工啦，再过三个月，无论你住在浦西浦东哪个区，你都可以来管我要电影票哟”。

　　年初又发来几张图片和小视频，说是“河南的几个工程总算干完了，我再也不想装修大礼堂了”，讲的是苦和累，但快乐和成就感却是洋溢在字里行间，荡漾在热气腾腾的画面之中。

　　陆续又说“木槿影业ΙСΡ证办下来了”，“木槿影业全新VΙ正式上线啦”，“木槿影业的‘小程序也上线啦”，“木槿影业的ΑΡΡ就要上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