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东庆阳人杰地灵,才俊辈出。古有与黄帝问医的歧伯、周祖农耕文化始祖鞠陶、公刘,汉有思想家王符,魏晋政治家付玄,以及明代前七子领袖李梦阳、金石书画大家米万钟等,近代有著名书家刘养峰、张友渔、邓博五耆宿。今逢盛世,豳风徐吹,人心向古;百花齐放,群贤雅集,民风淳朴。偶拜诸公,颇受触动,心当铭记。
张牡丹
在友人的陪同下,一个秋雨霏霏的日子,我有幸拜访了陇上名士“张牡丹”张诚毅。
从资料中得知,张诚毅是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人。曾任陇东学院美术系主任、教授。他的作品及论文多次刊载于《中国书画报》《甘肃画报》《甘肃日报》《延安画报》《陇东报》等。其《张诚毅花鸟画》被评为庆阳市“五个一”工程奖。退休后任庆阳市老年书画协会名誉主席,他每周安排六个课时,义务执教于庆阳市老年大学,奉献余热。
拜会之前,偶尔听闻书画同道提起过,张诚毅是一位已逾耄耋之年的画家,半生坎坷。幼年即父母双亡,靠舅母养育成人并入读,中年丧妻,再未续弦。然他并没沉沦,苦研绘画,矢志不渝,历经艰辛,终有造诣,尤以写意牡丹闻名于世,在陇上被誉为“张牡丹”。
获悉这些,我陡增兴趣。一位八十岁的老人,經历人生如此沉重打击,已属极大不幸,到了晚年,如果再在墨海遨游,还在纸上龙飞凤舞,那更显稀奇。
很快,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副老态凸显、在拐杖的支撑下蹒跚前行、颤抖的笔在画纸上自顾自地打圈、时不时轻咳几声、任岁月无情的刻刀还在不断雕琢、却在画室里艰苦砥砺的一个老画家的形象。画面定格在这里,我便更有了一种想急切见见老人、揭开其庐山真面目的冲动。
我在淅沥的小雨中徒步,让雨丝拨弄着我的发丝在风中急行。奔至小巷,曲径通幽,一扇有点古朴的朱漆木门惊现在我眼前,我用力扣响了一下,叩门的手还在风中尴尬地停留,一位鹤发银眉、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步履轻快的老人笑盈盈地迎了出来。瞬间,我讶然了:他五十岁?六十岁?哦,不对,他应该是八十岁了。
他嘘问了几句,便用手势邀请我进入。整洁俨然的一座四合庭院中,一棵有了点年头却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的老核桃树吸引了我的眼球。它足够惊艳整个院落。显然,核桃树高大的身姿,成了我们眼中独一无二的王者。可以想象得到,经过冬的内敛沉淀,在春的呼唤感召下,它的萌发,呼来夏天倾泻如雨的阳光浴。火的炽热与浴的滋润使它更茁壮、更繁茂,这秋之硕果方可有之。
在院中之王的呼应下,伏在地上的花花草草也不甘示弱,各争各的美,各斗各的艳,一时芳草萋萋,纳祥吐蕊,香气逼人。
随着老人的引导,进入他的一方斗室。墙壁的四周、地面、书桌上随处可见成品的画作,角落也堆满了废弃的习作。在书橱的架板上,还放着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教案,所有这一切无一不在诠释着一个耄耋老人的人生嬗变:在这间画室,在这些不起眼的画纸上,他肯定为了心所系之的艺术爱过、恨过、喜怒哀乐过,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绘画——这一生难以弃舍的伴侣,为之迷醉,相伴到老。
在那方和门一样古朴的椅子上落座后,老人递来一杯清茶,我才近距离看清了他那双布满岁月皱纹却又炯炯有神的眼睛,脸上的皮肤细嫩光滑,如婴儿般泛着红晕,头发眉毛银白,闪着亮光。正应了那个成语——“鹤发童颜”。我正纳闷:老人用何方法养生?老人和我们搭上了话,经闲聊后方才得知,他每天坚持晨起运动锻炼,除每周安排的教学任务外,上午下午习书作画,博览群书,中午晚间按时休息,几十年如一日。
一个有追求能践行的人,总会给大家带来一些惊喜、一些启迪。老人健康有益的晚年生活不正是一个明证吗?想想我们这些所谓的后生,日上三竿咿咿呀呀地起床,在兴趣涌来之际,随性翻阅几本书,识几行字,草草了事,甚是惭愧汗颜。
絮叨了一些琐事家常后,老人起身来到书桌前,着墨,调色,起笔作画。一团红云般的色块映入纸中,仿佛一颗红日,把这个滴雨的天儿映得通红,如郎朗艳阳天。我静静地杵立在老人身旁,屏住呼吸,生怕这美妙的画面因我的不慎而销声匿迹。
点勾横抹,笔笔到位,“飞白”“取姿”,呼之欲出,我为之陶醉,陷入他的顿挫抑扬的笔法之中,情不自禁地跟着在书桌上模仿打圈。摩挲桌面的声响被他收入耳中,老人抬头问我:“你也喜欢画画,学过吗?”
我吱唔道:“上学时学过一点,特别喜欢,平时也学着画点,只是不成样。”
他笑着点点头。随着时而顿笔思忖,时而展笔驰骋,他那帽沿下掩藏不了的几根顽皮的银发,和着悄悄盖过眼帘的银眉,一同跳跃炫舞。整个作画过程,充满了赏心悦目的诗意。时若嫦娥奔月之势,一跃长空,又似温婉女子在溪间戏耍,尽淘山韵野菊之惊艳,给园中牡丹的娇贵雍华更添了一种野性纯朴的幽美。
成作,提款,落印,收笔墨。一切看似不经意,但都是在有条不紊中完成,像完美的流水线。转身坐下闲聊几许后,大概到了收画的时辰,老人突然起身示意我收起这幅画作。我喜出望外,如获至宝。捧着老人这一幅精美的牡丹画作,我像捧着老人一颗赤诚的心,心里感到异常的温暖。
不觉中,已近中午,考虑到老人需要午休,我的拜见采访也该告一段落。几句礼节性的道别后,老人挥着手,有些依依不舍。我突然泛起了一丝莫名的伤感。对于如此高龄的老人,他与我们的下次遇面还会有吗?还能有几次相见?
我迈出大门,回头望去,老人清癯的脸膛上布满红润,满脸含笑,静默在霏霏细雨里,还在向我们频频挥手。
那一刻,我感到老人特别的慈祥可爱,像他赠给我的那幅画作中跳上枝头的一抹红晕,又似——不,应该是西天那一枚红得耀眼的夕阳!让我享受到了一次铅华洗尽的美,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忍卒离的感觉。这一刻,我愿覆手遮云闭月,让时间凝固,将这绝美图景记录下来,刻成永久的记忆。
再回首时,望见那棵高高竖立的核桃树,它也静默在雨中向我含笑凝视,就如同老人一般,坚定而自信。
我释然了,不再忧戚,欣慰地向前走去。endprint
刘梅花
陇东书画界在我笔下除了张牡丹、黄土山人、孙亚利有些意思外,还有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刘梅花。
刘梅花真名叫刘希贤,刘梅花只是个外号。
刘希贤出身于书香门第、诗礼之家,受祖上遗风的熏陶,从小喜爱舞文弄墨、写写画画。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庆阳市宁县一中当美术教师,这期间,为了教学,他不仅钻研国画中的人物、山水、花鸟、水粉画等画法,连油画也研习,因为专业技能全面,他教起学生来得心应手,学生往往对他这位全能老师很佩服,都爱上他的课。为了提高教学质量,他不断探索中学美术教学的路子。他的论文《中学美术教学欣赏浅谈》及《山水画的创作管见》先后发表于《中国美术》和《甘肃教育》杂志上,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因为教书育人的突出表现,他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退休后,他担任庆阳市老年书画协会副主席,义务为老年大学学员教学绘画,十余年如一日,受到学员敬重。
初见刘希贤,是在他的画室。刚刚踏进他的丹青世界,我马上被浓厚的艺术氛围感染,也被氤氤的梅花香气迷醉;那满目的梅花无不惟妙惟肖,明快鲜艳,变化自然,姿态各异,令你慑服、震惊。在这个梅花的荟萃之地,他笔下的梅花,虬龙飞虹,疏影橫斜,冰肌玉骨,千姿摇曳,淋漓尽致地刻划出了梅花的傲骨,凌雪的内在风骨和浩然正气的精神风貌。
我不禁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创造了美、已年逾古稀的丹青老人来。他的脸上闪耀着几颗颇有晕色的老年斑,似乎在诉说着岁月年轮走过的点点痕迹,由于时光的雕饰,略显干枯的脸上刻有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双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睛应该是这副人物肖像的点神之笔了。
是的,在我看来,除了这双深邃颇有洞察力的眼睛而外,他和普通老人没有什么区别。可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一下子奉献了这么多精美的艺术套餐,使我瞬间对他有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在和老人的多次交谈和接触中,发觉他在严谨的艺术创作外表下,却有着孩童般的风趣幽默,甚至有些略带调皮的诙谐,似一个返老还童的人在谈笑人间。和他相处是愉快的、轻松的,他总是保持一副乐观向上的良好心态,他常说他是“七十岁的年龄、二十岁的心脏”。每逢此时,我们的心境也被他感染,变得无比爽朗。
我有一次问老人:“您心态保持的这么好,有什么良药?我们年轻人都没有您这样好的心态,一遇挫折就郁闷、就纠结,甚至寻死觅活想轻生!”老人说“人上世来,要有梦想,要有信念,要有正确的人生观,为了这个梦想信念你可以追求一时也可以追求一生。只有在追求过程中你才能忘记烦恼,找到乐趣。现在,国家的环境氛围这样好,每个人都能不受制约地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何必自怨自艾呢?”我嘴嚼着老人的话,望着这个每天总是笑眯眯的老头,连连点头。
据朋友讲,在书画道友的日常聚宴上,老人是个活宝,惹得朋友忍俊不禁,也纷纷笑嗔老人事多,讲究多。比如,服务员沏茶时,他教导说,你应该说“七水八茶酒到溢”;服务员倒酒时,他提醒说,你应该说“给各位客官斟酒”;服务员说请用餐时,他纠正说,你应说“请用膳”;当服务员说请客人加调料,他又急急辩道:“你应该说加佐料”——这时候,服务小姑娘被搞得很窘迫,满脸赦红,不知所措。老人却乐了,从提兜里取出一幅画作,展开,面向小姑娘,低头言道:“老衲赔罪,这厢有礼了!”小姑娘看着搞怪的老人,再看看画面上那枝开满了红艳艳花朵的傲雪红梅,扑哧笑了,一把抢过画作,生怕别人和她争似的,匆匆跑出包间。门口的两个小姑娘指指老人,指指她们的小伙伴,觉得老头特别好玩。
每逢这样的时刻,气氛一下被点燃,聚会显得非常有趣,大家都很开心。
平时,他和张诚毅张牡丹等老友相见,总会寒暄一番。比如,早春会说,春寒料峭,善自珍重。谁办展或获奖了,他会说,顷闻嘉讯,再祝鸿猷大展,万里鹏程。得知老友病愈,他会说,尊恙已大愈,贵体新全,望珍自重,衣餐增适,动定咸宜,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来日方长,亟望切切。久别重逢,会对老友说,古园念切,梦寐神驰,久慕英才,拜谒如渴。张牡丹常笑谑他:你咬字嚼文,狗屁不通。他会说,我这是经典诵读,尔等受益匪浅!
是不是经典诵读,这个尚无考证,但老人把古文的一些日常用语挂在嘴边,使陇上小城庆阳文人们雅集时,常常让人嘴嚼,有了一种古豳遗风的味道。
在老人的画室,我再一次欣赏起老人笔下的梅花来。他画的梅花,枝干遒劲,花朵繁茂,生机勃勃,处处醒透,笔笔送到,求大雅大逸,心物妙造,自然天趣,生动地表现出了千朵万蕊、含笑盈枝的姿态。
再看看脸膛红扑扑的笑眯眯的乐呵呵的老人,他的面容,他的神情不正是那枝怡然自得、傲立于寒冬腊月之中的红梅吗?我忽然想起了他的外号“刘梅花”。多年来,庆阳书画界送他个外号刘梅花,我想,这也许不单是他梅花画得绝妙传神,造诣不俗,可能他的处世哲学,他的人生态度和梅花几近相似。不管酷寒严霜、风云变幻,像那朵傲立于枝头、开得艳艳的梅花,永远挂着笑脸!我这样猜测。
一股芳香又一次扑鼻而来,满室的梅花次第绽放。据统计,老人每年的画作出品量在三百余幅,而且这些作品或被收藏机构和个人收藏或传入寻常百姓家,他的案头鲜有作品存放。可见在三百六十五天里,他每天都必须伏案创作。
老人和我谈了一阵,画兴陡起,步向画案,饱蘸浓墨,在宣纸上构造起一幅梅花的骨架来。梅花的骨架渐次成型,老人的腰背也逐渐伸展开来。
老人需要稍事休息,再着墨、上色、渲染、成作。老人沏了一杯茶,点燃一支烟,看着宣纸上的构图,陷入思考。
望着古稀老人凝神的样子,我方明白,现实中傲霜凌雪的梅花和宣纸上的梅花,看起来同样艳丽,动人,卓尔不群,可那得经过多么漫长而艰辛的历练啊!
我看看满室的梅花图,看看凝思的梅花老人,霎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我们庆阳这个陇上小城再多一些像刘梅花、张牡丹、黄土山人、孙亚利这样的名人雅士,那这个小城人的生活将会更为丰富、更有了意趣!endprint
子午青石
巍巍子午岭,以其丰厚富饶涵养了古老庆阳这方沃土,以其雄奇壮美滋育了包容博大,又以其温柔婉丽熏陶着贤德娇美。一块块青石在绿色的掩映中静静地躺着,好像一位饱经风霜雨雪的老人,以其坚硬的身躯,承载着历史的沧桑。卧看云卷云舒,目视花开花落,他没有选择倾诉,没有选择呐喊,而是选择了沉默,展现着自己对外部世界的一种态度。因为他坚信万物还会再生、再长、再起,这是他坚毅顽强性格中累积起来的经验。子午岭中的青石以其特有的气质诠释着山的伟岸,树的风韵,草的絮语,把一切美好都藏在心中,溶化在灵魂里……听着近年来驰骋在甘肃书法理论界的名家孙亚利先生对自己的笔名“子午青石”的解读,更增加了我的几分敬畏和好奇。
在拜访孙亚利先生之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黄土山人的家中,他端坐在孙蒋贤的书案前,左手夹着一支支不断点燃的香烟,仔细品读着一幅幅书画作品,时而眯着他那双本来不大的双眼举起作品远观,时而贴近作品睁大眼皮近瞧。国字脸,平鼻梁,单眼皮,厚嘴唇,大耳朵,黄皮肤,微微发胖的身躯着藏蓝色夹克,在红色T恤的陪衬下,给人以干练、正直、严谨、稳重、深沉不可侵犯的感觉。我稍稍打量了他一眼,便低声向朋友打听其简历。侯永刚老师告诉说,孙亚利先生是一位值得交往的朋友。他为人坦诚,淡泊名利,学识渊博,谦虚谨慎,是近年来驰骋于甘肃书法理论界的一匹黑马,也是庆阳市首位以书学理论成就加入中国书法家学会的人。常以正书示人,一手秀丽端庄、流畅洒脱的中小楷书,享誉陇东。字里行间都折射着一个文人书家的品行和人生理想及价值追求。孙亚利先生是陇东学院书法研究所副研究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第三届学术委员会委员,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书法委员会委员,陇东学院书协副主席,师范类本科专业书法指导老师。2015年从陇东学院国际合作交流处处长岗位退休后,仍受聘于陇东学院、庆阳一中书法讲坛,热衷书法公益活动,并在外甥的鼎力相助下建立了自己宽敞惬意的工作室。无论身份贵贱,学识高低,他都以诚相待,虚心求教,一提起书法文化,他几乎滔滔不绝、忘乎所以,同行相敬,师生爱戴,门庭若市,被誉为书法文化传播的有心人。这一切,使我对这位素不相识土生土长的庆阳西峰人肃然起敬,有了一种拜会他的渴望。
2017年9月初的一天,終于成行。当我冒着如织的雨丝,穿梭在初秋馈赠的这份凉意里,轻轻叩开他工作室那扇门时,似乎有一股暖流抚摸着我灵魂的各个角落。这位衣衫得体、身材健硕高大、气质儒雅脱俗的长者,把我迎进了一个书画的海洋。本以为自己还算一个舞文弄墨的小小文人墨客,这时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却好像提上了嗓子眼上,一幅幅装裱精致的书画作品,一件件摆放有序的文房四宝,一摞摞折叠齐整的书刊手稿,在弥漫着檀香气味的氤氲中显得那么宁静而又充满活力。书法人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顿时也产生了拈笔跃跃欲试的一种冲动。
此刻,孙先生习惯性地点燃手中的香烟,并递上了一杯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茶,互相寒暄之后,便开始解释自己名字有点女性味道的来由。随后即引出了对笔名“子午青石”的解读。
或许是出于我对书法的虔诚和对书法人的尊敬,在我率真的探询下,他无意间打开了自己沉默已久的心扉。
他出生成长于典型的书香门第,六代单传已有五代从事教育工作。其家庭1994年被甘肃省教育厅授予“教师世家”称号。祖父孙嘉鼎是誉满陇东的教育家。受祖上家风熏陶,他自小即对读书产生浓厚兴趣。小学六年级就阅读了除《红楼梦》之外的竖排繁体古典名著,奠定了坚实的传统文化基础。从学生到工作期间参与了刻铜板、办墙报、黑板报等宣传活动,那时写写画画已小有名气。
真正介入书法是祖父1976年6月26日从当地新华书店给他购买的两本隶书字帖,一本是《毛主席语录》,一本是《鲁迅语录》。他边说边从书柜中取出已经泛黄的两本小册子,虽陈旧,但保存完好无损。这足以证明他对祖父的怀念和对书法41年来的深情。虽然38年繁杂的高校行政管理事务缠身,却始终没有阻止他对书法艺术的孜孜追求。
良好的家庭教育,祖上书香遗风的沁润,使他知书达理,品学兼优,为人直率,处世耿介,干事认真,不善奉迎。直到2004年以后,在书道朋友的鼓励下,以小楷书法作品入选省展,从此一路小跑,一发不可收拾。省首届临帖展,五届中青展,甘肃—上海书法联展,九省市高校书画联展,全国五台山申遗成功写经展……为了步入书法殿堂,他求学于中书协培训中心、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书法高研班。
当书画界万人争选“国展”这座独木桥时,他开始困惑,“书法是什么?”,“搞书法是为了什么?”,“书法作品是写给谁看的?”……带着这些简单而朴素的质疑,一头扎进了书法文化的深海中去探寻。书法史,书法美学,书法批评史,古代书论,现当代书论,中外美学史,美学思想史,中国通史……功夫不负有心人,机遇总是给有思考的人准备的,论文《魏晋玄学对文人书法价值观的影响》在甘肃省第三届张芝奖获三等奖之后,《书法气势的文化意蕴》又在全国第九届书学研讨会上入选,填补了庆阳书法理论研究方面空白,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贡献。2017年2月6日《陇东报》文艺版整版刊发的《庆阳书法的文化自信与情怀》在书界引起了很大反响,其后,其论文在甘肃省第四届张芝奖评奖中又获三等奖、首届汉简书法研讨会论文排列第三名、首届写经书法研讨会论文排列第二名。《陇东书画》、《书法导报》、《书法报》连续刊发多篇论文,这一系列井喷式的研究成果,既令人羡慕,又遭人嫉诮。在一些人看来,现在的文章都是在电脑上抄几个新名词随便组合一下找个关系刊发就行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些人认为书法人把字写好才是真本事,理论研究再好,书法入不了“国展”不算啥本事等等,面对这些非议,他只是保持沉默。他坚信,书法的传承和发扬光大,实质上最后还是文化的较量,没有深厚的文化素养,一味追风的技法展示终将是昙花一现,过眼烟云。当他起身翻出一摞摞书论手稿时,我震惊了,A3纸面上手工书写的字迹像蚂蚁搬家一样密密麻麻,红、蓝、黑、灰各种颜色的标注和涂改,每篇论文上万字,几易其稿,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这么庞大的手写过程,对于我这个借助键盘的小青年连想都不敢想。endprint
这时我似乎理解了这个学者型书法人烟不离手的习惯,尽管他深知吸烟的危害,但烟几乎成了他静心思考、排遣孤独的恋人。对于这样一个在喧嚣的世界里能够耐得住寂寞的苦行僧,其对艺术坚忍不拔的毅力、顽强拼搏的精神、严谨求实的态度,在我心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这时窗外一阵大雨猛烈地敲打在玻璃上,这雨点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一会儿犹如舞娘兴之所至翩翩起舞,一会儿犹如一群顽皮的孩子,你推我挤,想隔窗探个究竟,而室内10平方米的书案上,孙先生兴致勃勃地正在给我展示他的书法长卷。有小楷《金刚经》、《书谱》、《道德经》、《孙子兵法》,中楷《三字经》,魏碑《千字文》,隶书《中华书画千字文》,特别是百米临帖长卷,这也许是我成长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字数的成型作品,这背后凝聚着书家多少汗水和心血啊!
孙老师见我看得十分专注,也来了兴趣,顺便舒纸挥毫,用苍劲有力的隶书为我写下了“卧石眠云”四个大字,自信与豪迈相溶,纯情与厚重相映,淡雅与朴素相生,几乎可以看到生命的传承在瞬间得到了精彩的演绎和诠释。
作品的落款處温润如玉似的缓缓盖上了“子午青石”印章,他会心地笑了。
朋友们连忙用手机拍下了这个精彩的瞬间。我又一次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慈祥和善又充满睿智的男子汉,浮想联翩。是啊,高山起于微尘,山以石为峻,何况一块块书法界的青石呢?
黄土山人
黄土山人,原名孙蒋贤,系陇东山野一耕夫,然其已不是“多栽瓜果添收成”传统意义上的农民了。他自幼研习书画,自费在中国人民大学、中国书法院进修四年,诗书画俱精。艺成还乡后,他既能扶犁耕田,又能约会风雅。以传统文化在民间传播文明,驰名乡里,为方圆百里农人津津乐道。
不日,有幸同数名作家、书画家等各界知名友人,一道拜访隐于吾庆城县阜城镇一奇才异士,名曰黄土山人。其身材魁梧彪悍,性情直爽豁达。居住之宅院花草植被缠绕,鸡鸣犬吠助兴添趣,清雅舒适怡人。
此人立地即兴成诗,其诗作并吞天地纳日月,畅饮江河踩百川视云烟,豪情激昂磅礴,宛若游龙,随性穿梭于云日山水间。又如山间之野鹤,腾云吐露,傲立于风雨驻满云楼之端,俯视百事万物,笑谈人间。
此人握笔成画,意境及意象皆藏匿于挥舞顿挫间,跃然纸上的万物,灼灼见其形,徐徐传其神。饮酒即成诗成画成书作,盛情滂沱如雨下,蘸墨挥笔端于飞舞间,抑扬顿挫错落有致,点横竖勾各有异同。时而如娟秀温婉女子,俯首侧耳倾听山间之低语,浅浅含笑;时而又如舞动龙虎,咆哮嘶叫惊鬼神;时而如神人驻足在天与地之间,纳贤引士聚鸿儒,谈笑风生声声欢,拈来纸笔叙山野事,娓娓道来皆有意趣。
此人当属人间烟火之外,天宇神人降之,人间不曾有。其才气才情以及胸怀极其豪迈灼华,却有或怪癖孤傲,或不愿出山之嫌,令人扑朔费解,甘愿为之俯首折服。
遇贤省己,望贤思齐,指日可待矣!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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