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礼老人辞世后,他情系教育、无私奉献的“白方礼精神”,在神州大地上刮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爱心旋风,每年的清明节、老人的生日和忌日,数千万网友在微博、微信上缅怀纪念这位爱心老人。
2006年6月,江苏作家徐向林应中国扶贫基金会之邀,通过采访白方礼的儿女、亲友、邻居、媒体记者以及市民代表等,撰写了长篇报告文学《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此书从采访开始到出版面市,前后历经十年时间,可谓“十年磨一剑”。此书被中央宣传部办公厅、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办公厅列为“2016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
这部历经十年的呕心沥血之作,写出了白方礼老人从“生”到“重生”的过程,是报告文学中的上乘之作。本刊现节选《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中的部分文章予以推出,以飨读者。
第一次捐款
近了,近了,更近了!
无数次魂牵梦萦的故乡就在眼前啊,白方礼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脚下的阡陌还是当年走出的那条路吗?傍村而过的清水河是否还荡漾着当年的碧波?屈指算来,1944年,他离开故乡独闯津门,已经整整43年过去了。43年啊!青丝白发流转,当年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如今成了头发花白的垂垂老者。
河北省沧州市沧县官厅乡白贾村,这是白方礼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故乡。他就像一只风筝,无论飘飞到哪儿,这根线还紧紧拽在故乡手中。1987年夏初,离乡43载的白方礼又被故乡拽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回来,白方礼的心情翻江倒海,既有回到故乡的悸动兴奋,又有回到故乡的失落伤感,这一次,他是带着老伴洪德明的骨灰回到故乡的。
其实,从白贾村到天津也不过区区几百公里,然而从村里走出去后,白方礼却因多种原因一直未能回村看一看。这次的回乡之旅,白方礼是进行了精心安排的,这一年,他已经73岁了,体力大不如前,他想彻底退休了。加之老伴临终前嘱托,她的骨灰要葬于故乡。叶落归根,他想回到故乡终老,白贾村还有他早年置下来的几间小屋,足够他作为安身之所了。
太阳亮晃晃的,从沧县车站下车后,白方礼不让在沧州工作的大女儿和大女婿来接站,当年他是徒步从白贾村出发,一路逃难走到天津的。而今,他对女儿女婿说:“你们前呼后拥着我,乡亲们还以为我是衣锦还乡呢,我想一个人悄悄地回村。”他果真独自提着行李一路疾走了几十里路,到达白贾村时,已是晌午时分。口渴了,他掬一捧家乡的河水,洇入喉咙时,他感觉清凉爽口,比城里的自来水好喝多了。
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子,是的,这座村子以前白方礼太熟悉了,他闭着眼睛都能走遍所有的村巷村道。眼前的村落又让他有着陌生之感,昔日低矮的茅草屋不多见了,很多人家盖起了明亮的砖瓦房,昔日十户九空的景象被袅袅炊烟所取代,勾画出一幅充满生机的乡村画卷。
仔细打量时,白方礼的目光落到了近处的几块农田里,五六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地里忙着割麦子,他们瘦小的身体甚至还没麦秆高,在烈日的暴晒下,他们皮肤黝黑,显然干农活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俨如大人般,挥汗如雨,舞动着镰刀,麦秆参差不齐地在他们面前倒下。
看着看着,白方礼有些讶异起来,这些娃儿们怎么不去上学?他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他的少年时光,那时,村里的地主花钱请了一位私塾先生,私塾只招收富家子弟。对于白方礼这样穷得快揭不开锅的穷人孩子来说,理所当然地被拒之于私塾门外。白方礼13岁时,他随着大人下田劳动,经过私塾窗前时,他听到里面传来了朗朗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白方礼感到好奇,就趴在私塾的窗口朝里张望着,只见五六个少爷模样的人正跟着私塾先生摇头晃脑地读书,他一时兴起,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起来,他并不知道《三字经》的真正字义,他只能就着音跟和着。
私塾先生显然听到了混杂在读书声中的“杂音”,他睁开微闭的眼睛,果然看到窗外探头探脑的白方礼。私塾先生脾气比较好,在白贾村教书时,他经常遇到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趴在窗口“偷学”的情景,他也不去理他们,自顾自地教着书。但这一天,他心血来潮,他朝白方礼招招手,说:“你进来吧。”
白方礼如获特赦,高兴地走进了学堂,站着听了一堂课。临走时,私塾先生看着白方礼意犹未尽的样子,就对他说:“你这孩子上进心倒挺强,听得很认真,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爸商量一下,如果你想来上学,我可以减半收你的学费。”
白方礼兴匆匆地跑回家,把这一喜讯告诉父母,讲完后,他注意盯着父亲的表情变化,父亲的脸上阴晴不定,脸上不时掠过痛苦的神色,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娃儿,不是爹舍不得让你去上学,可一半的学费,爹也拿不出啊……”
白方礼立刻感到浑身冰凉,刚燃起的热情全部化成了冰块。此后,他再也未能进入学堂,但那半天的私塾经历如屐痕深深地辗过,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阵风吹过,他放飞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可眼前的这些娃儿们怎么不去上学呢?他走上前去,问那几个娃儿,有个胆大的男孩转动黑漆漆的眼珠对他说:“大爷,不是我们不想上,可是咱们的学校太破了,课桌椅都没有,课本也配不全,老师没法教咱们,咱们也没办法学啊!”
还有一个娃儿接着说:“咱家穷,供不起俺上学。”
眼前这些娃儿们的遭遇与当年的自己何曾相似啊!白方礼一阵酸楚,他颤着声音问:“那你们……想不想上学呢?”
“咋不想上呢?为了上学,我哭求俺爹,可俺爹他也没办法,村里的小学太破了,俺们没办法上啊……”
白方礼无语凝咽,顺着娃儿们的指点,他很快找到了位于村西侧的白贾村小学,学校里几乎空无一人,两间教室四处漏着光,黑板是用水泥灰抹成的,由于年久,已经灰白斑驳,用土坯垒的墩台上搭着一块木板,这就是孩子们的课桌,学生们的凳子都是自己带来的,每天放学还要扛回家去,门窗上没有玻璃,钉着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他边看边摇头“哎!真没想到咱农村小学还是这样……”
他在学校里张望时,有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凑过来问:“大爷,你找谁?学校现在放假了,没学生了。”
白方礼喃喃地说:“这教室太破了,娃儿们嘛上学?”
“可不是嘛,上课时我们都怕刮风下雨,去年有间教室就被刮倒了,幸亏没学生,不然就酿成大事故了,现在我们索性把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中年人接过话茬时也发着感慨。
白方礼突然问:“要修缮这些教室、购置好课桌椅,大概要多少钱?”
中年人眼前一亮,他以为眼前的这个老人是个微服私访的老干部,但看看眼前的这老头,衣着寒酸,脸色瘦削黝黑,怎么看都不像个老干部,他的眼光又随即暗淡下来,说:“估计得要五千块钱吧,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天文数字啊……”
“好,我回头就给你们捐五千块钱,你一定要把村里的娃儿们教育好!”白方礼说得掷地有声。
那个中年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不相信地反问:“你说你要捐五千块钱?”
“是的,我五天后就会把钱送来。”白方礼凝重地加重了语气说:“我叫白方礼,是从白贾村走出去的,在天津骑了大半辈子三轮车。我说话算话,你们就等着吧!”
说完,白方礼转身走了。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在中年人的眼中愈来愈高大……
几天后,白贾村突然轰动起来了。白方礼果然把五千块钱捐给了村小学。有了这笔钱,冷清的学校开始忙碌起来,购砖瓦、修教室、做桌椅,村里的孩子们像过节一样,个个喜笑颜开,他们奔走相告:“白大爷给咱们学校捐钱了,咱们又有学上了……”
官厅乡与白贾村本来商量着要搞一个隆重的捐赠仪式,但被白方礼一口否决了。捐款那一天,白方礼除了告诉从外地赶回来的侄儿白国然外,其余的任何人都没有告诉。他们两人悄悄地来到学校,打开了用手帕紧紧包着的一扎钱,十元面值的纸币占了大部分,另外还有不少角票与分票。
李校长接过这些钱时,还以为是在做梦,白方礼催他点钞,他因一时激动,清点了几次才数清了,整整五千元,一分不少!
李校长收下了钱后,白方礼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他急着要赶回天津,乡政府的领导和村干部们随后闻讯赶来,他们硬拉着老人要他吃顿饭后再走,白方礼却婉言谢绝:“你们不要谢我,我这钱也是多亏党的好政策才攒下来的,你们把娃娃教育好,让他们成材,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他绕着地球走了18圈
地球的一周是多长?答案是4万零75公里。
如果在地球上绕行18圈,总长又是多少呢?答案是72万1千350公里。
如果一位老人花58年的时间绕行地球18圈,那么他每天所走的行程是多少?答案是每天行走34.07公里。
几道简单的算术题,留给我们的只能是抽象的数字概念,然而白方礼骑着他的三轮车(解放前他是拉着黄包车靠脚板行走),每天平均所走的里程就是34.07公里,从1944年他闯荡津门的那一天算起,到2002年他生病的那一年结束,他整整在风里雨里骑行了70多万公里的行程,相当于绕行了地球18圈!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热闹繁华的大街还沉浸在静谧之中,除了几个环卫工人外,只有少数早起晨练和摆摊的人,白方礼这时已经推出了他的三轮车,出门前,他将家人给他准备的一条旧毛巾习惯性搭在肩膀上,将一瓶热水放到了车上,有时他就揣两只大面馒头带在身上,那是他的午饭。
每天,他都是第一个驶上大街的三轮车夫,他一路猛蹬,来到河北区的东站,他要在那儿等候凌晨驶进东站的列车。
每天,他在晨曦中走向朝阳,在夕阳下追赶余辉,直到星辉斑斓时,他才披着一身星辉回家,他每天用于睡觉休息的时间不足五小时,平时所有的时间都与他的三轮车相伴,难怪他对那辆三轮车情有独钟,那是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伙计啊!
白方礼重披战袍,再次蹬上三轮车时,那是1987年7月,老人已经74岁高龄了。
74岁,应该是安享晚年的夕阳之年了,然而白方礼却做出令人吃惊的选择!
为了筹钱支教,他又开始骑上了三轮车,几角、几元地积攒着爱心款,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冷嘲热讽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
“老糊涂了吧?这么大年纪还不安分地四处跑。”
“要是跌在哪儿,还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他的儿女呢?怎么就放心让一个老人出来骑三轮车?”
“想当武训啊,我看支撑不了多久……”
还有人提出了质疑:“算了吧,白大爷,你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就凭你挣那么一点钱,也去支教?”
……
幸亏白方礼是个生性豁达的老人,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他一笑而过,他常说:“我就是个没嘛文化的人,没嘛能耐去挣别的钱,我现在趁身子骨还能动,多少还能卖苦力挣俩钱,哪怕钱再少,可也能积少成多,毕竟还能资助几个娃儿。”
对于有人断言他干不长久,他表示:“只要我有力气,能蹬车,我干一天就是一天!”
是的,正因为年岁已高,白方礼的潜意识里始终紧绷着倒计时的弦,只要今天还有一分力气,他就要把这一分力气全部花费殆尽,如果明天还能醒来,还能看到新升的太阳,他明天就又会把所有攒下的力气再度花光,他是个力气“日光族”,他生命的每一天都在倒计时进行着!
他没有高远的理想,他重复来重复去的只有一件事:蹬车——挣钱——支教!
这是一根简单的直线,白方礼却“划”得有滋有味,做得庄严神圣。
不管是炎夏烈日高悬,还是严冬雪花纷飞,白方礼不分季节,风雨无阻,他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出车,每天要到晚上八、九点钟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家。有时接到大活儿,他甚至整夜不归。一次,他拉了近一吨的货送到离天津主城区50多公里的杨村,一夜未归,家里人找遍了天津城的几个火车站,都没找到老人,直到次日凌晨,老人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家。
儿子白国富看父亲这么拼命,他含泪请求父亲即使拉客拉货,也不要再出远门,免得家里人担心。可是,白方礼却乐呵呵地掏出百十元钱,说:“不出远门、不拉重活,哪能挣这么多钱,这笔钱够一个娃儿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白国富着实心疼父亲,就对父亲说:“你一心想挣钱支教,这样,我们姐弟几个商量一下,每个月给你攒点儿钱,你就少拉点儿活,也不影响你捐款。”白方礼却正色道:“这可不成,用力气换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要是靠你们赞助来支教,一来你们都是拿工资的,要养家糊口,一次两次可以,要是长期下来,你们也吃不消;二来我这样做,让那些娃儿知道白爷爷的每分钱都来得不容易,才更会激发他们好好学习。”父亲的话,让白国富无言以对。尽管他也算一个知识分子,可这么多年来,他却常常说不过几乎是文盲的父亲。
大道若拙,白方礼用最浅显直白的道理,让白国富深受教育。
白方礼每天订下了每天得挣多少钱的计划,晚上回家时,他不管多晚,都会把挣下来的那些零钱,一角一元地归类后清点,有时要清点好几次,清点完毕后,他就掏出那只铝皮的饭盒,把那些零钱放进去,那铝皮饭盒成了他的储钱罐。如果当天所挣的钱超出了他的计划,他的脸上会浮出笑容,会带着满足进入梦乡。如果所挣到的钱达不到他的计划,那他就会愁眉不展,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他就会起得更早,回来得更晚,为的是将这不足补上……
老人所有的积蓄都捐出去了,退休工资捐出去了(1974年白方礼从天津市河北运输厂退休),每天踩三轮车所得也捐出去了,对这样的“裸捐”,老人一点也没有遗憾,相反,他还更无牵无挂。儿女们经常劝他:“爸,你捐款支教,我们并不反对,可是你总得给自己留点儿吧,这样也防有个不备之需。”
“我要存嘛钱,我现在身体挺硬朗,要是哪天真正病倒了,爬不起来了,那是我的大限到了,你们也不要给我治,我也不想让你们浪费嘛钱。你们现在都有工作,都有收入,你们也别指望我给你们留下嘛遗产,我现在的生活最简单,只要每天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别的任何钱物对我而言都用不上!”
老人对物质生活真的一无所求,多年来,他从未添置一件新衣服,身上的衣服破了,他就缝补一下继续穿,有时一件衣服补丁摞补丁,他也舍不得扔,他还去捡别人扔掉的衣服,穿的两只袜子常常是不一样的,那是他捡来的袜子自个配成对儿的。他吃得更简单,除了晚饭回来吃一顿外,中午在外面就啃从家中带出来的馒头,如果馒头不充饥,他又去捡别人扔掉的那些过期食物。中午剩下的稀饭,晚上就点面汤,倒在一起喝。
这种特殊的“佳肴”,他不光自己喝,还要家人一起喝,儿媳妇许秀芹头一次喝到这粥不是粥、面不是面的怪味时,怎么也难以下咽,白方礼就说:“你不喝我喝,但是我告诉你,你不要在这方面有特别,我们都喝,你一定要喝,咱们把钱省下来支援国家建设。”
这哪像一个有儿有女有工资养老的老人啊,地地道道一个叫花子的形象,儿女们面子上挂不住了,他们纷纷给老人买来各式各样的新衣服,尤其是在沧州市工作的大女婿秦志成,几次给老人送来羊毛棉衣,但一转身的功夫,老人就给捐了。儿女们对此“深恶痛绝”:“你不考虑自己的形象,可也得考虑我们做儿女的面子啊,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多忤逆呢!”
“嘛样?你们嫌我丢人啦?我早跟你们说过,让你们不要浪费钱,我这样挺好,比过去旧社会的衣着强一百倍了!”老人的一番话,呛得谁也不敢再吭声。
此后,他们也被“逼”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不再送新衣服给他了,就拣家中质地较好的旧衣服送给他,秦志成还专门收购一些旧衣服送给白方礼。看到是旧衣服,白方礼才满心欢喜地收下来。
虽然穿的是旧衣服,但总算改变了“叫花子”的形象,儿女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追拍白方礼的日子
两摞砖上面搁一块木板和一件旧大衣,这就是“床”!
两个冷馒头加一瓶凉水,就一点点咸菜疙瘩,这就是“食”!
从头到脚穿的是不配套的衣衫鞋帽,看起来像个乞丐,这就是“衣”!
难道白方礼就不能睡席梦思,隔三差五地吃上鱼肉,穿得舒适好看一点吗?他完全有条件做到这样。且不说他的儿女成群,有的还是领导干部,仅就他的退休工资就够他过一个丰衣足食的晚年了。还有,他创办的白方礼支教公司,一个月能有上万元的利润,这强有力的经济后盾绝对能保证白方礼过的日子有滋有味。
然而,他还是选择了“苦行僧”式的生活!不,这不是选择,是他别无选择!
他承诺,每月要给南开大学、天津大学的贫困学子定期捐助;他承诺,每月要给红光中学藏族班的学生提供每人30元的生活补助;他承诺,每月捐助1000元给华夏未来少儿艺术基金会,用于对基金会选出的40名贫困学生进行资助……
他还要给敬老院的老人献爱心,还要向社会慈善机构献爱心,还要向社会弱势群体献爱心……
没有人逼着他这样做,也没有人督查他做的序时进度。但他的心里,却有一根鞭子,时时鞭策着他,激励着他,驱动着他!
责任如山啊!
对于一个没有百万家境且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他只能将自己的生活标准压了又压,他只能将自己的欲望需求降了又降!
有人曾嘲讽老人是填海的精卫:“中国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就凭你那么一点钱能起到什么作用?”
老人笑答:“帮助一个是一个,总比不帮强啊。”
有人曾感慨老人的生活过得太苦:“你本身也是个弱势群体啊,你就是少捐一点,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绝对没有人会责怪你。”
老人笑答:“我过得是苦,挣来的每一块钱都不容易。可我心里是舒畅的。看到大学生们能从我做的这一点点小事上唤起一份报国心,我高兴啊!”
天津日报的摄影记者李锦河是白方礼的老朋友了,从白方礼开始走上支教征程的那一天起,他就密切地关注起这个老人,刚开始,他追着老人拍照片,可白方礼太忙碌,常常把他给“甩”了,他临时抓拍的一些照片在他苛刻的审美眼光看来,并不理想。
“如果你照片拍得不够好,说明你离被摄者不够近。”摄影大师罗卜特.卡帕的名言成为李锦河的座右铭,于是他经常暗中追随着老人,给老人定格精彩的瞬间。在拍摄途中,他常常被白方礼的所作所为感动得泪流满面。很多时候由于拉活需要,白方礼老人走到哪就睡在哪,一张报纸往地上一铺,一块方砖往后脑一放,一只帽子往脸上一掩,便是他睡觉前的全部准备“程序”。
有一次,李锦河目睹白方礼从一个小区居民刚扔下的垃圾袋里翻出了一只袜子,老人开心极了,连忙收了起来。当老人一抬头,看到端着照相机的李锦河后,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袜子挺新的,我正好拿回去配成对儿。”
李锦河泪眼蒙眬,老人索性敞开了说:“最近几年,我从来没买过衣服,你看,我身上这些衬衣、外裤,都是平时捡的。还有鞋,两只不一样的呀,瞧,里面的里子不一样吧!还有袜子,都是捡的。今儿捡一只,明儿再捡一只,多了就可以配套。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穿着的东西没有一件是花钱买的。”
李锦河看过老人的“吝啬”,也见证过老人的“大方”。有一年夏天,老人途经华安街小学,他掏出1000元钱去捐完款后,经过教室窗口时,他停顿了一下,自己年少时在村里私塾窗外听课的场景再现眼前,与过去相比,现在的孩子太幸福了,绝不能让这些孩子没钱上学。
这时,一抹强烈的阳光照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直射到坐在窗边的孩子们身上,那些孩子们怕烈日晒,有的拿起书包来遮阳,有的撕一张作业纸粘在窗玻璃上……
白方礼心里一激灵,这夏日的太阳不影响孩子们读书吗?几经考虑,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将手头仅剩下的两万多元钱拿出来,买来遮阳罩,把河北区所有学校的窗台上都安上了遮阳罩,送孩子们一片荫凉,让孩子们安下心来读书。
白方礼的小铁皮棚拆除后,没有“屋”了,他为了仍能够拉活,就用块摊开的塑料编织袋布和四根小木杆撑起了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棚。每逢暴雨过后,人们经常看到老人在太阳下晒被雨水浸湿的被褥。
老人要去南开大学给贫困学生捐款时,学校要派车去接他,他说:“不用了,把省下的汽油钱给家境不好的孩子买书吧。”他自个儿蹬三轮车到了学校。捐赠仪式上,老师把这个事一讲,台下一片哭声。许多学生上台从老人那里接过资助的钱时,双手都在发抖……
一次,天津大学举办白方礼助学基金发放仪式,邀请白方礼老人和受资助的困难学生参加。听着学生们的学习汇报,白方礼无比欣慰,他激动地说:“我这种卖苦力的人,挣钱确实不容易。这些钱是一脚一脚蹬出来的呀。可你们只要好好学习,朝好的方向走,就不要为钱发愁。只要我一天在蹬三轮,就让你们娃儿有学上,有饭吃。”
白方礼老人的“即席演讲”,让大学生们哭成一片。
一幕幕真情上演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李锦河,也感动了众多的天津市民。在追随白方礼的日子里,李锦河的快门不停地按下:烈日当空,老人骑车擦汗的镜头、老人倦了睡在车站地上的镜头、老人欣喜数钱的镜头……
这些照片瞬间被定格成永恒,精彩被浓缩于方寸。
无声黑白中,老人支教的故事源源流淌!
白方礼的“三怕”
熟悉白方礼的人都知道他有“三怕”:一怕被领导接见,二怕登台去演讲,三怕过分出大名。
1996年9月,白方礼参加全国光彩之星先进事迹演讲团,这是由中国个体劳动者协会组织的活动,演讲人员均系个体劳动者和私营企业业主中选出来的先进代表,天津仅他一人参加。
别的代表为登台演讲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有的请人写好了讲稿,有的专门集中时间排练,而白方礼接到邀请后,却把邀请函往家里一放,他照例到大街上去拉客了。他的领导杨俊玉怕白方礼到时“掉链子”,经常督促提醒他,白方礼却说:“老领导,最好换别人去吧,咱的时间紧,还要抓紧给娃儿们挣钱去呢!”
杨俊玉又气又急,他耐心地劝导白方礼:“白大爷,你不是要发动全国人民都来支持教育事业吗?这就是一个好机会,你要通过你的亲身经历,来向更多的人宣传支教事业,引导大家都来关心教育,其意义远比你骑着三轮车挣俩钱给娃儿们强。”
白方礼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杨俊玉说得有理,于是不好再推辞。此前,杨俊玉也找人给白方礼写了一个演讲稿,他一字一句地读给白方礼听,要白方礼记牢,但白方礼却一边听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看到有乘客从身边经过时,他就不听了,甩下了杨俊玉,径直拉客去了。
眼看演讲在即,如果搞砸了岂不是笑话!杨俊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白方礼却笑着安慰他:“老领导,你甭担心,我会讲好的。”
光彩之星先进事迹演讲会第一场就安排在天津。那天,杨俊玉心怀忐忑地前去听讲。轮到白方礼上台时,他先是怔在台上好几分钟没有讲话,坐在下边的听众都急了。白方礼的脸也红了,他索性不按照演讲稿来讲,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说:“今天,我站在这个台子上,很不安,浪费大伙儿这么长时间来听我的演讲,我感觉对不起大伙,另外,我的时间也浪费不起,我要去蹬三轮车了,我没嘛讲的,我的钱都捐给了教育事业,我现在也80岁了,看样子再干不了几年了,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多给娃儿挣钱,让娃儿们安心学习……”
从头到尾,白方礼讲得时断时续,杨俊玉直跺脚,看来这场演讲是搞砸了,但让他意外的是,白方礼演讲时全场鸦雀无声,等他讲完时,全场停顿了几秒,尔后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且经久不息,还有人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眼泪。
白方礼用最质朴的语言和最淳朴的情感,将演讲会推向了高潮。散场时,人们纷纷寻找白方礼,想与他合影留念,但找来找去却找不到他的人,只有杨俊玉知道,白方礼一下台就骑着他的三轮车拉客去了。
此后,白方礼坚决地推辞了不少演讲。
再说怕出名。1996年,天津电视台以白方礼为素材,拍摄了一部电视剧《心愿》,在电视上播出时,天津的出租车司机都要早早地下班回家观看。天津剧院的创作人员还把白方礼的故事写成天津时调《支教老人白方礼》在舞台上演出,一时间,白方礼名噪津门。名声大了,白方礼却极其低调,能不让人认出来时尽量不让人认出来,如果别人认出了他,当面称赞他几句,他就会羞红了脸说:“我没做嘛大事,都是普普通通的小事,值不到宣传。”
他就是这样一个低调而固执的老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人生休止符的老人!
永不熄灭的白方礼精神
有人说,白方礼是旗帜。旗帜的意义,在于使人跟随。
家住天津市河西区双山里的居民贾吉英,是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下岗后自谋职业开起了出租车。在白方礼患病期间,她几经周折打听到地址前去看望。见到老人后,她深深为老人质朴无华的情怀和毫无私利的公益精神所感动,从此暗下决心向白方礼学习,为社会多做好事。一次,她从报纸上看到一名儿童被热水烫伤、家里缺钱看病的新闻后,当天就开车到儿童医院给孩子捐了100元钱。后来她还为多名家庭生活困难的儿童捐款,开车带他们游览津城。贾吉英说,是白大爷教会了我如何做人,现在我觉得自己活得特别有滋味。
民营企业家、河北区针织厂厂长关志成,也是受到白方礼的感召投入到公益事业上来的。他说,白方礼老人一生节俭,为教育拼尽血汗,是大家学习的榜样,特别是私企老板学习的榜样。作为一个老板,有了钱,决不能贪图享乐和铺张浪费,应该追求高尚的快乐。现在许多人开公司、办企业,只是为了赚钱,有了钱就买房子、车子,虽然钱很多,但在白方礼这种精神的比照下,却显得十分可怜和渺小。
关志成以白方礼为榜样,也开始了热心助学的行动。为让河北区贫困生在新学期中学习无忧,他为9名贫困生资助了13000元,还为他们买了书。同时,他连续多年向区图书馆捐赠了价值数万元的购书经费。关志成夫妇对厂里的300位打工妹充满了爱心,不仅手把手地教她们干活,还请她们逛金街、看比赛、吃麦当劳,甚至包飞机请她们外出旅游开眼界,还像嫁闺女一样给打工妹办婚事。
河北区盐坨东社区残疾人宫英杰,一度曾失去了生活的信心,是白方礼的事迹深深感动了他,他决心以白方礼为榜样,用实际行动回报曾经帮助、关心过他的人,他给自己定了十六字的服务理念:“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回报社会,奉献社会。”从那以后,他特意在他的三轮车前方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英杰热线爱心服务”,并将他家的电话号码写在牌子上,只要需要帮助的老年人来个电话,宫英杰就会骑上三轮车,送老人去买菜、理发。
有人说,白方礼是播种机。他播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曾就读于南开大学的马壮,在耀华中学学习阶段,接受过白方礼助学基金的资助。他告诉笔者,在耀华中学上学的时候,他总能定期收到资助款,可就是从来没有见过资助人,后来他了解到一直资助他、帮助他完成学业的竟是一位年岁很大的蹬三轮车的老人,心里特别感动,把他当作亲爷爷来看待。“如果没有白爷爷当年的资助,我可能终生与大学无缘,是白爷爷让我敢于憧憬未来,让我的前途充满光明。”天津大学的博士后李小霞说:“大恩不言谢,老人对我们付出的爱,用什么语言也表达不了,可我们还是要说声谢谢,希望老人在天堂里能听得到。”
白方礼曾为红光中学捐赠助学款近5万元,资助了不少的藏族学生,如今很多学生都已毕业,成为建设新西藏的骨干。曾在红光中学就读的西藏学生元丁洛珠说,白爷爷把蹬三轮车赚来的血汗钱,全部捐给我们贫困生,这是多么好的老人啊!凡是受过白爷爷资助的西藏学生,返回家乡后都会向家人和乡亲述说白爷爷的事迹,人们听后无不感动,白爷爷的故事会继续在西藏传扬。
有人说,白方礼已成为一种符号。这个符号代表善良、无私、克己、利他。
白方礼老人在天津骑三轮资助大学生的义举,感动了全国,一个白方礼倒下了,更多的“白方礼”站了起来: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农民李宝玉靠蹬三轮车卖煤块谋生,多年来,他将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用于资助家乡的教育事业,被誉为邯郸的“白方礼”。
李宝玉回忆说,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家里掏不起40元的书本费,老师和同学们你一块我五毛地凑钱,帮他渡过了难关,他一直心存感恩。2008年,他听说白方礼的事迹后,深受感动,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如果不尊师重教,不出人才,即使村子里楼房盖得再高,小汽车再多,也成不了真正的文明村。”于是,手头有点积蓄的他开始琢磨着要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点事。
当年春节期间,他就找到读书时的班主任老师武新,掏出5000元钱,希望定期为母校献上一片爱心。对于一个在外打工的农民来说,这些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学校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只接受2000元。自此以后,李宝玉每年教师节或春节都会向学校捐款,放下钱就匆匆离去。他的爱心资助金由学校专人负责,主要为成绩优秀的三好学生购买书包、笔、字典等学习用品。
湖南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校友,在母校出资设立了“白方礼励志助学金”,该助学金从2008年启动,这位校友每年都会捐款10万元,先后资助了100多名或身体有残疾,或身患重大疾病,或家庭发生重大变故,却能保持良好心态、乐观生活、刻苦学习的优秀学生。
据了解,这位湖南大学的低调校友2007年在网上看到关于白方礼老人的报道,联想到自己上学时的经历,对白方礼老人非常钦佩,毅然决定在母校设立助学金,并将其命名为“白方礼励志助学金”。
江苏印天下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崔爱均一直关注着白方礼老人的报道,决心做一个白方礼精神的传承者。汶川大地震、西南干旱、玉树地震等自然灾害发生后,他总是发动全公司员工赈灾募捐。
一滴水,能折射出整个太阳的光辉;一件小事,能体现一个人的高尚情怀。从农民家庭走出来的崔爱均对农村总有一份割舍不断的感情,多年来,他一直为家乡的建设默默贡献着:家乡架桥铺路,他积极捐款;家乡的学校和敬老院,只要回家,他都要带着礼品前去慰问探望。作为有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家,崔爱均还根据工作岗位需要,安排了数名残疾职工上岗就业,不仅让他们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还为他们购买了社会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人们对白方礼老人的念念不忘,不仅是对公益精神的薪火传承,更是对中国孝道文化的深度嵌入。”崔爱均把传承白方礼精神与弘扬孝道文化结合起来,在公司设立了一个特别奖项———孝心奖,要求员工每个月都必须回去探视父母,公司报销往返路费,并特批尽孝假期,另外员工回家时,公司发放200元尽孝金。他说:“在公司里,谁不孝敬父母,就不算合格的员工。”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白方礼太傻了。在当今中国的大城市,一个有稳定退休金的老人,不在家安享晚年也就罢了,看谁可怜帮上一把也就罢了,何必要过捡别人衣服穿的生活,何必把自己蹬三轮车挣来的苦力钱,全部捐出去呢?
可白方礼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或许正是他极端清贫朴素的生活,与他捐出的35万善款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才使我们麻木的神经受到触动;或许正是他老迈的九旬之躯,与三百学子灿烂的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才使我们漠然的心湖荡起了波澜!
在我们心中,白方礼老人捐出的35万元,远胜过比尔·盖茨捐出的亿万巨款,尽管我们对后者也很钦佩。由白方礼,我们知道了什么叫“拳拳之心”,什么叫“积小善成大善”,什么叫“大爱无言”。我们还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你从事的职业多么卑微,只要你竭尽全力去爱,去奉献,你都会变得高尚,受人爱戴。
过往的岁月是凝固记忆的水,一点一滴地融化,然后慢慢地汇聚成溪,成河,成海。其实,我们都是光阴中喘息奔跑的人,却终究追不过时光,直至渐渐老去,消失在生命海洋中,也许这样才能得到永生!逝者之所以令人怀念,在于他生前为别人做了什么,给后世留了什么,生命的意义就是如此简单。
在这个善于遗忘的社会里,白方礼的故事不要被人轻易地淡忘,和那些记入历史的人物一样,永远被我们记住。是的,我们应该记住,在我们的国家,在天津的一个角落里,曾有这么善良的一位老人,用大爱精神感动着全中国。
让我们记住这位平凡而高尚的老人!
作者简介:
徐向林: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媒体工作者。追踪采写的全国四百多位追梦人故事,引起了较好的社会反响。出版有《闯荡好莱坞》《欲望红颜》《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追捕糯康》(与人合著)《大道雄风》等专著七部。作品曾获中国原创法制文学奖、江苏大众文学奖、盐城市政府文艺奖等四十余项。
附一:
在爱的丰碑上镂字铭文
——评《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
郭瑛
立德,立功,立言,是我国伦理思想史上“三不朽”的哲学命题。立德,即按照确立的道德准则进行自我规范;立功,即为国为民建立丰功伟绩;立言,即提出真知灼见的言论。此三者虽经久不废,为百世流芳之根基。拂开历史的风尘,那些能让历史铭记和载入史册的伟人、名人们,无一不是集立德、立功、立言之大成者。
白方礼,生前是天津海河边上一个蹬三轮车的普通人。如果他的命运直线不是在他七十四岁那年来了个突然转折,也许,这个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与“立德、立功、立言”这些看上去很高大上的词汇交集。然而,就是他七十四岁时那一念间的转折,共和国的史册上就多了一个感动中国的人物——白方礼,人间就多了一个充盈着大爱博爱的公益精神——白方礼精神。
人生七十古来稀。大多数人的古稀之年都会选择颐养天年,白方礼却没有,他从天津回到河北沧县白贾村老家时,看到一些孩子们因家庭贫困而辍学,他毅然捐出了五千元助学款。现在看来,五千元并不是一个大数字,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五千元却足够在农村建一栋漂亮的大房子!白方礼有钱吗?没有。这个从旧中国走过来的最底层的三轮车夫,他在第一次捐款时,一家五口还挤住在一个不足二十个平方米的小房子里。而且,第一次捐款后,他不顾年迈,再去蹬三轮车挣钱支教,踏上了长达十八年的爱心长征之路,有人算过,他捐资三十五万元支教,三轮车所经过的里程足够绕地球十八圈!
这样的一个老人,这样的一种精神,犹如一盏长明灯,光虽不够亮,却足以抵抗风霜,给人以温暖感。作家徐向林所撰写的《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这部长篇报告文学,通篇就洋溢着这样的公益之光,传递着这种温暖人心的公益精神。白方礼的事迹,我们早就通过报纸、电视、网络等各种传播渠道而耳熟能详,可流于碎片化的阅读和视听,并不能满足我们真切地去感知白方礼精神的需求。譬如白方礼为什么就能矢志不渝地走支教之路,书中探出了白方礼精神的源头:在白方礼成长的历程中,他幼时渴望走进学堂却没钱上学,成年后吃过没有知识的亏,也接受过知识分子的帮助。因此,他对知识满怀尊崇之心,他自己虽然识字不多,但能够在艰苦的年代节衣缩食,培养了大侄子、大女儿等两个新中国建立后的早期大学生,并且供儿子和小女儿直至中专毕业,让一个贫寒之家书声琅琅。
《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是一部传记体的报告文学,传记是一种古老的文体,在《史记》中颇为多见。为不应被时代遗忘的人树碑立传,是作家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担当。在这本书中,作者围绕新环境下的“立德,立功,立言”展开了叙事。白方礼已成为一座见证人间大爱的丰碑,作者无疑是用赤诚之心和精到的匠心在这座丰碑上镂字铭文。难能可贵的是,作者没有塑造“高大全”的人物,而是用最真实、最接地气的细腻笔法,既记录了白方礼精神之高贵宏阔,也记录了白方礼遇到难事包括受骗上当时的那份焦急和消极的心理,而这正是这部传记的动人之处,传记中的白方礼比碎片化新闻中感知的白方礼更加真实、更加可爱,即使是天南海北与白方礼生前从没接触过的人,读了这部作品后,也能透过文字感觉到白方礼就是一个虽不起眼却充满正能量的身边老人。
作者在写这部书稿时,用两个章节的篇幅记录了白方礼精神在中国大地上的传承与弘扬。一个白方礼与世长辞,但更多的“白方礼”依然奉献在人间。诚如央视主持人白岩松与敬一丹在《感动中国》颁奖盛典上“致敬白方礼们”时所言:“在过去的岁月当中,像白方礼老人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白方礼这样的故事还在延续,而这样的好人就在我们身边。”看到这些内容,立即使人想到著名诗人臧克家写下的那首诗句“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本书作者徐向林早在2006年就接受了中国扶贫基金会之托,奔赴天津和河北,花费大量的时间收集、采访、梳理了白方礼的生平事迹。书稿撰成后又因多种原因没有公开出版,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人担心这样的人物传记没有市场。直到老人辞世10周年后,作者仍然没有忘记这位感动中国的老人,始终关注着有关白方礼的各类后续报道,通过不断补充采写、完善修改,使书稿内容更为翔实丰满,人物形象更为真实鲜明。“十年磨一剑”,如此自甘寂寞、脚踏实地的写作态度,他又何尝不是“白方礼们”中的一个呢。
幸运的是,《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入选了中宣部办公厅、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办公厅评选的“2016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该书面市前,网络上正在热炒一个患白血病的深圳女童“罗某某事件”,类似这样真真假假的网络事件让众多善良的网友对献爱心起了戒心。如果这时再去看看《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将心比心,也许会更加坚定我们在公益路上一直走下去的信心。
(作者系天津出版传媒集团百花文艺出版社总编室主任。)
附二:
情怀里投射出诗和远方
——访作家徐向林
关霄汉
2016年11月,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徐向林创作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由天津出版传媒集团百花文艺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这是首部以感动中国的天津支教模范白方礼老人为主人公的全景式人物传记。作者从实地采访到初稿撰成、从补充完善到修改定稿,再到公开出版发行,前后历时十年,可谓“十年磨一剑”。心理学中有个著名的“投射定律”,如果说白方礼用他的大爱无私之心投射出什么是高贵的公益精神,那么作者则用不屈不挠的坚守梦想之心投射出什么是精神家园的诗和远方。
厚重的作品要经得起沉淀
关霄汉:我认真阅读了《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这部长篇报告文学,它的实际字数不足15万字,仅从篇幅上来讲,称不上一部鸿篇巨制,你为什么要花费10年的时间?你平时的创作是否也如此慢节奏?
徐向林:在文学创作中,我并不是一个慢节奏的人,相反,在纪实特稿圈我还以“快枪手”著称,经常会为一些截稿在即的报刊捉刀救急。这些年,每年从我手上产出的各类文字量平均都在150万字以上。而我在采访、写作、出版《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这部作品时,“慢”下来的原因大致有两个:
一是厚重的作品要经得起时间的沉淀。白方礼老人于2005年9月辞世,我是次年6月份应中国扶贫基金会之邀,从江苏盐城奔赴天津、河北沧州、北京、山东等地,分别采访了白方礼的儿女、亲人、朋友、邻居、资助对象、学校老师、媒体记者以及市民代表等人,所涉及的采访对象达到一百多人,采访的时间累计有6个多月,采访积累的资料多达上百万字。采访后,我又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对采访资料进行了缜密梳理,列出提纲后再动笔写稿,这样初稿完稿时差不多已是2007年底。然后又历经了几次重大修改,每次修改,我都设定了两到三个月的“沉淀期”,直到对作品有了陌生感后再动笔修改,以确保修改时不受写作初始情绪的影响。如此一来,到该作品初稿定稿时,已是2008年的事情了。
二是高尚的精神要经得起岁月的打磨。写《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这部作品时,臧克家的一句诗始终在我耳边萦绕:“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写白方礼时,老人刚辞世不久,我一边写作一边担忧:老人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们遗忘?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许多典型人物的“昙花一现”再正常不过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决定“等”,这一“等”就等到了2012年,白方礼老人在当年的央视“感动中国”10周年庆典仪式上,被主办方用“致敬白方礼们”的方式致敬,而且我注意到每年的清明以及老人的生日、忌日,人民日报官微、央视官微等纷纷推送图文纪念老人,还有一位电影制片人,不惜卖房子筹拍白方礼电影三部曲……,这让我清醒地意识到,白方礼还“活”着,白方礼精神正在神州大地上四处弘扬,于是,我把洞察和捕捉到的这些资讯、信息补充进书稿中。我庆幸我没有急功近利地出版书稿,我“等”来的是白方礼精神的诞生、成长和壮大的轨迹。一位作家朋友看了我修改前后的稿子说:“你修改前的书稿写了一个老人从‘生到‘死的过程,你修改后的书稿写了一个老人从‘生再到‘重生的过程!”
我们都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关霄汉:你这部作品从2006年开始采访,再到2012年大修定稿,花去了6年的时间。我听说这部作品的公开出版也颇费周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向林:回答这个问题,我可以用一句简洁的语言来概括:没有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可能这部作品至今还不能公开出版。如果要把我的答案展开来讲,就是这么回事——
2012年下半年起,我开始联系一些出版社想公开出版这部作品,但一些出版社看了作品后,大多数出版社给出的答复是:“人物太正,故事太正,这本书没有商业价值,不能出!”另有几个出版社建议我自费出版。从2012年下半年到2014年上半年,我前后联系了近二十家出版社,都苦无结果。
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时着重指出:“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是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同时也应该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作品。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优秀的文艺作品,最好是既能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成功,又能在市场上受到欢迎。”习总书记的重要讲话精神似春风浩荡,重新点燃起我出版这部长篇报告文学作品的激情。与此同时,白方礼精神已经深深植入神州大地,这部作品可谓上顺“天气”下接“地气”,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果然,我此前从未打过交道的天津出版传媒集团百花文艺出版社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将这部作品列为该社的精品出版工程之中,2016年5月,成功申报为中央宣传部办公厅、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办公厅组织评选的“2016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2016年11月,经天津市委宣传部严格审阅把关的《白方礼,一个人的爱心长征》公开出版面市,全国有50多家报社刊发了书评、序言或文章节选,在成千上万的读者中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反响,并被今日头条以“2016年不可不读的几本好书”进行推介。
可以这么说,没有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这部长篇报告文学可能还会“藏在深闺人不识”,这部书稿能顺利公开出版,是文艺界深入学习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文艺工作座谈会重要讲话精神的一个缩影。
(作者系青年作家,辽宁文学奖得主,与父亲、著名作家关捷联手著有《铁血军魂:180师在朝鲜》等著作。)
责任编辑/周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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