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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续稿·陈布政公传》所见陈氏世系考

时间:2023/11/9 作者: 长江丛刊 热度: 11259
■史茜茜/兰州大学文学院

  王世贞作为有明一代的文学巨匠,他才学富赡、著作等身,《弇州山人四部稿》、《弇山堂别集》、《嘉靖以来首辅传》等都是其重要著作。其中,《弇州山人续稿》(以下简称《续稿》)是他的集大成作之一,其内容庞杂,涉及明朝方方面面人物,具有史料价值。但征事既多,难免有误,尤其作为史实性资料,少许失误都会对研究产生很大的影响,因此需要对不明确的记载旁征博引,才能证实原材料的准确与否。

  《续稿》卷七十二《陈布政公传》中,作者对陈氏世系的撰写稍有谬误,其原文表述如下:“布政公姓陈氏,讳鎏,字子兼,其先世为吴人。有按察佥事祚者,数上书言事,忤人主,下诏狱,至老而不衰,天下以直归之。佥事公子长曰唐府教授宁,宁次子封工部公冕。冕始娶于沈,蚤殁,再娶莫安人,实生公。公幼而岐嶷,有成人度。尝遇巨蛇起坐侧,不为动。一夕,盗踰垣窃公衾,毋所惧,亦不以语人,读书自若。”从王世贞的撰述中可以得出,陈氏世系依次是:

  陈祚→陈宁→陈冕→陈鎏

  即陈鎏为陈祚的曾孙。

  然而通过比较多家明人著述后发现,上述结论与相关史籍记载有所歧异,陈氏世系并非如此,具体资料如下:

  据文徵明(1470-1559年)《甫田集》卷三十四《敕封承德郎工部都水司主事陈君墓表》载:“君讳冕,字威仲,别号厚斋。陈氏,苏之吴县人,家世业农。至直道公永锡(《明史》卷一百六十二列传第五十‘陈祚,字永锡,吴人,永乐中进士。’)始用文学起家,举进士,历仕永乐、正统间,累官福建按察司佥事,清忠劲节,卓然名臣,而陈氏遂为吴郡衣缨之族。直道公一子宁,仕为新野王镇国将军教授。二子怀、悦。悦官永定知县,而君则怀之子也。怀娶于郑,无子。君与兄冠皆出少房张氏……生子男一人,即鎏,女四人。”墓表、墓志铭作为一种传记性的文体,主要记叙死者的世系、名字、爵位及生平事迹等,是比较准确的。在《陈冕墓表》中,有“陈永锡(祚)——陈宁——陈怀——陈冕——陈鎏”这一明确的世系,可以佐证王世贞对陈氏世系的失考。

  又申时行(1535-1614年)《赐闲堂集》卷二十六《四川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进阶正奉大夫正治卿陈公墓志铭》亦载:“公讳鎏,字子兼,别号雨泉。世居吴郡城之甘节里,高祖祚,仕至按察司佥事,初拜御史,有直声。祚生唐府教授宁,宁生怀,怀生二子冠、冕。冕即公父,以公贵,封承德郎工部营缮司主事。”在《陈鎏墓志铭》中,不仅写明其高祖是陈祚,还有较清晰的陈氏世系脉络,亦可证明《续稿》所述有误。

  茅坤(1512-1601)与陈鎏是同年,他给陈鎏写的墓表可信度较高,在《茅鹿门先生文集·陈雨泉先生墓表》中有云:“予尝按国史,故御史陈公祚于公为高大父,当其直谏文皇与宣庙时,死且什九,犹侃侃不已……公名鎏,字子兼,嘉靖戊戌进士,于予为同年,予故知公为最深,予故别称之曰‘雨泉先生’云。”以同年的身份撰写墓表,这样就减少了间接转述带来的讹误,而茅坤先生在文中提到陈祚是陈鎏的“高大父”也即“高祖父”,反之,陈鎏是陈祚的玄孙,与上文所述一致。

  又《[崇祯]吴县志》卷四十七记载:“(陈)鎏,字子兼,别号甫泉,祚玄孙,世居甘节里。少有大度,遇巨蛇起坐侧,不惊。一夕,盗入室掣其衾,亦弗动。”地方志作为一个地区的综合性资料书,它要求对该地区的自然、经济、人文等方面作如实记载,修志者当不会有较大舛伪,因此这部崇祯年间的吴县方志是可以作为一部考察陈鎏生平、世系的翔实资料被引用的。由此也可得出同样的结论,即陈鎏是陈祚的玄孙。

  明代文震孟(1574-1636年)的《姑苏名贤小记·方伯陈公(鎏)》里有“公大王父直道先生以刚劲闻,公顾宽然长者,乃其中耿介,内行严洁,孰谓祖孙不相及耶!”这样的表述。大王父指“曾祖父”,这一记载与其余资料结论不一致,但亦没有更多的资料为之佐证,此处存疑。

  《吴中名贤传赞·明四川右布政使陈公鎏》中记载“陈鎏(1508-1581),明朝官吏、文学家,字子兼,号雨泉,吴县(今江苏吴县人),居今葑门外,即今陈佥事巷。陈祚之玄孙。尝遇巨蛇起坐侧,不惊。一夕,盗入室取其衾亦勿动。为人恬雅简静,不受衣冠束缚,耽佳山水。嘉靖十七年(1538年)进士。除工部主事。”这个结论和前引资料如出一辙。

  另外,一位日本学者在《中国的宗族与国家礼制·从宗法主义角度所作的分析》中写道:“吴县陈氏世代农耕,直到永乐九年(1411)陈祚(字永锡)进士及第,出任庶吉士、监察御史、福建按察司佥事后,才逐渐成为苏州名门。陈祚有一子陈宁,曾任新野王镇国将军教授,有二子陈怀、陈悦,陈悦曾任永定知县;陈怀有二子陈冠、陈冕。陈冕之子陈鎏,曾任工部主事、四川布政使。”作者从宗族角度梳理了陈氏世系,结论同样如此。

  根据以上这些资料,陈氏世系已经十分明确,即如下图: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王世贞在《续稿》卷七十二《陈布政公传》中所记载的陈氏世系有误,即陈鎏应该是陈祚的玄孙,而非曾孙。

  

注释:

  ①王世贞.弇州山人续稿[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②文徵明.甫田集[M].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本.

  ③申时行.赐闲堂集[M].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刻本.

  ④茅坤.茅鹿门先生文集[M].明万历刻本.

  ⑤牛若麟,修.王焕如,纂.[崇祯]吴县志[M].崇祯十五年(1642)刻本.

  ⑥文震孟.姑苏名贤小记[M].清光绪八年(1882)刻本.

  ⑦参照明申时行的《赐闲堂集》卷二十六《四川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进阶正奉大夫正治卿陈公墓志铭》,其中记载“盖公归七年而卒,为万历乙亥(1575),距其生正德丙寅(1506)享年七十”;清吴荣光的《中国历代名人年谱》第507页记载“明武宗正德三年戊辰(1508),陈子兼鎏生,明神宗万历九年巳辛(1581),陈子兼卒,年七十四”;姜亮夫的《历代人物年里碑传综表》第452页记载“陈鎏,字子兼,吴县人,生于明武宗正德三年即1508年(戊辰),卒于明神宗万历九年即1581年(辛巳),七十四岁.备考中写着‘文震孟撰传,申时行作墓志铭,作年七十,卒万历乙亥,则生正德丙寅.存参.’”瞿冕良的《中国古籍版刻辞典》第501页有“陈鎏,(1506-1575,一作 1508-1581年),明直隶吴县人,字子兼,号雨泉”;吴海林的《中国历史人物生卒年表》第284页记载“陈鎏,字子兼,吴县人,?-1581(明万历九年辛巳)”.在上述资料中,两种说法都存在,难以断定具体生卒年.

  ⑧邵忠,李瑾.吴中名贤传赞[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386.

  ⑨井上彻.中国的宗族与国家礼制[M].钱杭,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146.

  

参考文献:

  [1]王世贞.弇州山人续稿[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文徵明.甫田集[M].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本.

  [3]申时行 .赐闲堂集[M].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刻本.

  [4]茅坤.茅鹿门先生文集[M].明万历刻本.

  [5]牛若麟,修.王焕如,纂.[崇祯]吴县志[M].崇祯十五年(1642)刻本.

  [6]文震孟.姑苏名贤小记.清光绪八年(1882)刻本.

  [7]张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8]邵忠,李瑾.吴中名贤传赞[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9][日]井上彻.中国的宗族与国家礼制[M].钱杭,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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