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含笑神情沮丧离开翡翠阁,思绪如麻剪不断理还乱。她以为女人都重情,女人一生都在为追求爱情、享受爱情带来的快乐而奋斗。她以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有爱就合无爱就分,没有必要死拉硬撑。之前她曾企图说服芸放弃岩,她不理解,为什么作为妻子能容忍那种无爱的婚姻?换了她,只要男人背叛了,她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现在她才明白,与这个蔑视爱情的女人去争夺邵岩的想法实在大错特错。男人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对她说许多甜言蜜语,许许多美妙的承诺。或许他对不止一个女人有过承诺,也或许他根本没有“一诺千金”这个概念。所以有人说,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信男人这张破嘴!……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猛然止步,急驰的车辆射出道道白光,眼睛被强烈的光柱刺得生痛。这是在哪里?该朝哪个方向走?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她有点晕,只好拐到路边的市民广场坐下。若是岩不能离婚,她与岩的爱还能继续下去吗?前景一片灰色,就像她的心境一样灰暗。岩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协议的事,而是再三向她承诺离婚。难道岩在刻意隐瞒?她是那样地爱他,为什么他竟如此对她?假如这一切原是一场美丽的骗局,那世间还有真爱吗?
此刻她想立即见到邵岩,当面问问他协议的事。岩的手机老是无法接通,她失望极了,打给叶青萍。对方问是含笑吧,你的鼻子嗡嗡的是感冒了?青萍你在哪?我下县了,刚到你电话就追来了,这么想我呀……传来叶青萍爽朗的笑声。含笑握着手机发愣,对青萍说什么呢,说芸找她,还是说她迷路了?叶青萍感觉含笑有些不对劲,就说那你等着,我尽快赶回市里……
含笑忙说,别呀,没有事,只是想你了。叶青萍说,没事就好,回头我打过去。匆匆挂了机。
含笑想起叶青萍说过最近在跑周边市县,策划明年的春季旅游推介展示会,真不该给她添乱,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最后她按了罗大伟的号码。
罗大伟开着出租车找到含笑,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一跳,摇着她胳膊问,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笑笑,快告诉我!含笑忽然扑进他怀里嘤嘤哭起来。大伟说我送你回家去!含笑固执地说,不回不回!我心里烦,想喝一杯!大伟拗不过她,陪伴她来到蓝之梦酒吧,要啤酒好不,可含笑偏偏说,不要啤酒,要红酒!
她喝得脸红红的,眼里泪光闪闪,话也多了,语无伦次。
刚才,气死了,就刚才……他老婆约我出来,骂我,羞辱我……他说我是他最爱,要和老婆离……老婆,明白吗?可凶了,谁都怕老婆,男人的话都靠不住……干!含笑晃晃悠悠举杯,杯子碰到大伟鼻尖。还有你,你也一样,靠不住!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我恨你们……男人……含笑仰脖一饮而尽,伏在桌上不吭声了。
老婆?罗大伟猛吃一惊拉起含笑想问究竟,含笑用力挣脱大伟的胳膊,嘴里嘟囔着,你是谁呀,走开,远远的,别管我,我不回家,……大伟见她醉成那样,回到家再胡说八道就麻烦了。说,好好,不回,咱不回家!他连哄带抱把她弄到车上,带回租住的小屋。
含笑也能喝点儿酒,今天心情郁闷就喝高了。在车里倒安静地睡着了,到大伟家又亢奋起来,一会儿说他怎么爱她,对她怎么好,一会儿又是他老婆怎么蛮横无理,她很无助很受伤,说话颠三倒四罗里罗嗦,不时抑着头问罗大伟,你看我很傻好笑吗?我为什么活得那么累?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
罗大伟听得心痛不已。突然他拉起含笑的手往自己脸上猛抽,对不起宝贝,你没错,一切都是我错!害你这么痛苦,你狠狠抽我一顿吧!噼里啪拉的声音将含笑抽醒,她挣脱大伟的手,你说什么?这事与你有关吗……大伟说,我有错在先……含笑愣了一下,说算啦,都已经过去了。大伟说,不能算!笑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我要弥补我的错,我要加倍珍惜你!含笑说晚了,我有他了。大伟也怔怔看着她,旋即高声叫道,你先搞清楚他是有老婆的好不好!如果那女人不肯离婚,那他就无法与你在一起懂吗?笑笑!你不要骗自己了,他不会给你幸福的!
含笑像被飞来的利箭射中,顿时痛得发不出声来,空洞的目光穿透墙上东方含笑的大幅照片,掉在无底的深渊中。
大伟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出来,说,刚才……对不起。喝了奶睡吧,有话明天再说。一句话蓦地触动了含笑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大伟还记得她的习惯,一早一晚每天两袋奶。以前他和她每次去超市,光牛奶就买一大堆。她顺从地喝了奶,问你睡哪儿?我睡沙发你睡床。含笑点点头去卧室了。
没有月光,夜沉得黑漆一团。
含笑恍惚天已放亮。爬起来往外走。走着走着到了凤凰山庄。电梯不开。爬楼梯。在3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含笑激动地喊,岩,岩!加快脚步追赶。总是追不上。含笑遁身进了爱巢。端坐在沙发上。岩开门看到她,惊诧地问,宝宝你在家啊!含笑说我哪也没去一直在这里等你。刚才我在后面叫你。岩说没听见。我在S城打你手机老打不通,担心出事就急急赶回来了!含笑摸摸他的脸感觉好像瘦了一圈,哽咽着问,你对她有过承诺么?从来没有。我只爱你。我只对你有承诺。不信我马上证明给你看。岩举起一把尖刀往胸口扎。含笑大叫不要!我相信你!她紧紧抱住岩的胳膊。尖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怪声。岩把她抱床上。轻轻吻着她的眼睛、脸、脖子。缠绵悱恻。传来笃笃笃敲门声。暂停。没了声音继续亲热。又响起敲门声。又暂停。反复几次空气变得诡异起来。岩叫了声不好翻身跃起。边穿衣边催她快,快,我们被监视了。有人想暗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两人匆匆逃出凤凰山庄。来到一片大草原。绿草茵茵,点缀缤纷花朵令人心旷神怡。两人忘却危险兴致勃勃骑马闲步。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唿啸。马儿惊起狂奔。前面悬崖峭壁。含笑大声呼救……
罗大伟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含笑惊叫,奔过去推醒含笑。含笑一脸迷茫说,我没死?刚才,刚才,我跌入万丈深渊!大伟说,哪有,刚才你做梦了!含笑说,不是梦,是真的!有人拿着刀追来,我骑着马逃,就掉下去了……大伟见她惊魂未定,知道她还沉缅噩梦中,就使劲捏一下她的手说,痛吧?梦醒了不是没事了?含笑说,大伟,假如真发生这样的事,你会救我吗,毫不犹豫的?大伟心疼地说,当然!我会拼死救你的,我要保护你一辈子,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含笑说我好怕……大伟说不怕,我守着你,睡吧。他像以前那样抱住她轻轻拍着哄她,直到她安静睡去。怀里这张熟悉而美丽的脸庞离他那么近,罗大伟感到浑身燥热,真想不顾一切吻下去……可是,他不能!艰难咽了口唾沫,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大伟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了进来,刺激着含笑脆弱的视网膜神经。她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想不起怎么回事。起身下来四处打量,这是一室一厅,卧室摆一床一柜,客厅有长沙发、茶几、电视机,冰箱。厨房与卫生间很小但很干净。墙上贴着一张硕大的彩照分明是她东方含笑。门背面贴着飞镖图,墙角挂有一个沙袋,两个杠铃——多么熟悉的布局与摆设,简直与她和罗大伟住过的小屋一模一样!
茶几上有牛奶和面包。杯下一张纸条写着:“早餐一定要吃/出去把门关上”
含笑感到有泪盈出,赶紧去卫生间。脸盆旁边摆着一条新毛巾,她一眼看到毛巾上绣着两个青苹果一条金色毛毛虫,不禁捧起细看。没错,是她和大伟一起买的那款毛巾。当时围绕怪异的图案两人还议论了一番。含笑说我是青苹果,你是金毛虫。大伟说,不对不对,毛毛虫是苹果的天敌好不好!我怎么是毛毛虫呢?我也是青苹果,而且是那种武艺超群的苹果小子。这可是有来由的。从前,有条毛毛虫,专爱吃苹果。它看到苹果少女坐在小河边,欣赏自己美丽的脸庞,就悄悄靠近想咬她一口,幸好苹果小子赶来,打退了毛毛虫。苹果少女爱上了苹果小子,他们幸福地在一起发誓永远不分开……她哈哈大笑,说罗大伟你真能胡诌八扯,什么苹果小子苹果少女的,不就是一个破图案,到你嘴里怎么就编排出一个莫明其妙的故事?罗大伟强词夺理,这不是逗你开心嘛!看看,你笑了,笑得那么开心!两人十指相扣回家,意犹未尽上床亲热一番……
含笑心里一酸泪又涌出,她把脸深深埋进毛巾。
11
邵岩在北京中关村周旋了一个多星期才把能给公司带来百万收益的项目搞定。匆匆飞回Z市,到家晚上9点多了。芸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不像以前那样嘘寒问暖,连头也不回。邵岩感到诧异,主动问她思琪睡了?这几天没事吧?芸嗯了一下,没事。邵岩放下心来,说累死了,我去洗澡。说罢经过沙发、电视机和芸,直奔自己卧室内的卫生间。
水哗哗响着,芸飞快地跳下沙发,拿起邵岩挂在衣架上的西装仔细查看一番,挂回原处。手机照例是找不到的。有次她刚打开邵岩的手机,被他一把夺去,从此机不离身。
邵岩洗完澡出来,见芸端坐在他的床上惊异得嘴张开成O状。芸叵测地看看他,向他招手。来来,好好欣赏欣赏这些艳照吧!
床上一溜排着他和含笑的十几张照片,在车上热吻的,在街上手拉手亲昵的,在卡拉OK包厢搂着跳舞的……邵岩脸色大变,厉声说,你!竟敢跟踪我?你想干什么!
芸冷冷一笑,嘿,想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咱就挑明说吧,我喜欢她,那女孩。
好啊!我在家里相夫教女,你在外面找女人鬼混,还有脸对我说喜欢她!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就是这样的混蛋!忘记当初你到处筹款的可怜相了吗,忘记是我叫老爸给你钱的吗?你拍拍胸口问问,良心叫狗吃了没有!芸提高声音,不行,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这个家不能说毁就毁了!
本来邵岩想说对不起,可是听她翻出陈年老帐,又提报恩不报恩十分反感,不禁回击:你爸的恩我早报过了!
你报的什么恩?白眼狼!恩将仇报!
你,还有你爸,都清楚我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答应娶你就是为报恩!
遇到含笑之后,邵岩一直后悔当初的决定,为了那笔钱他断送了自己的爱情与幸福,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与芸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形同陌人,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实在是太虚假太窒息了。
芸却咄咄逼人:我爸这个恩你是一辈子也报不完的!对我绝情无所谓,可是对孩子你总得负责吧,你要让邵思琪失去父爱吗?
我知道对不起思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不要紧,想玩就继续玩去没人拦你,可是我警告你,不许提离婚两个字!
要是我提呢?我们结婚6年分房5年,再凑合下去有什么意思?这种不死不活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邵岩一直不明白,芸明明知道他不爱她,冷淡她甚至厌恶她,为什么死不松口呢。他怀疑她脑子坏了,顽固到如此地步,真是可叹可气!唉,常听人说进围城易出围城难,此话不假啊。他感觉一阵阵悲怆漫上心头,不由低声哀求,放过我吧芸,咱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芸见邵岩求她放手,绝望之余发狠说,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实在没得救了!既然你铁了心要离开我们母女,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姓邵的,你不仁我不义,你想离婚我偏不离,你不叫我痛快,我也不让你如意!拖着你,熬死你!
你想怎么样?她气焰嚣张的样子,让邵岩感到恐怖。
我要叫你破产,一无所有,滚出家门,看你还找不找野女人!芸指着邵岩的鼻子大叫大喊:这是你逼的!
邵岩摇头长叹:拖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这歹毒的女人!
芸与邵岩摊牌之后,两人关系更是剑拔弩张。邵岩回家依然很晚,思琪总是睡着了,他会先去思琪的房间,亲一下女儿睡梦中可爱的脸,帮她掖掖被子,然后走进自己的卧室把门一关,根本不与芸说一句话。芸发狠要叫他破产滚蛋的话深深地刺进他的心脏,原本他心中残存的愧疚一扫而光。他没必要再对芸低声下气了,夫妻之间的情分到此为止。他感到心疼的是女儿思琪,她小小年纪根本不懂得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要成为家庭破裂最大的受害者,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夫妻反目弄得邵岩疲惫不堪,也顾不上约会含笑。有时他打电话约她出来午餐,她说正在开会呆会儿打过去,可是一直到他下班也没有打过来。真有点让他担心,从北京回来后她好像在故意躲避他,明天一定要见到她。在他最烦恼最脆弱的时候,就特别想含笑,只有她才能使自己安静下来坚强起来,他赶紧给她发了一条约见的紧急短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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