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神怎样派遣我 我就怎样派遣你们

 

唐尧虞舜不会是一个凝固的吧

不会是一个梦  

梦里君王们苔深绿重 权杖镶满尊严

身后的乐园 极是优美

妃子们幽怨的叹息 却恍然深如古井

绸缎的衣服玉佩清响 泄露纤腰一拧

不用说

欲望长满了绒毛 簪子却早被插定

你要去找她们 不要忘记带上鞭子

贵如女王 也渴望这样的温情

九丘八索的铭 到底是些什么 不妨猜上一猜

雪地的鸟爪 云里的飞鸿

月亮女神偷吃了不死药

仁慈之光 引导我们前行

三代以下的圣德 扭曲如蛇影杯弓

酒已斟满了 美人 

厌倦的耳朵却要听裂帛之声

血溅满了冒烟的铜柱 冥顽的心犹自七窍玲珑

不这样

周公成礼了 周公成礼了 彼岸的祭司大声呼喊

试图用鲜血唤醒良知 冲倒炮烙的刑具

曼殊利华却失了水分 隔不断任何声音

庙堂上下争吵不休  狄俄尼索斯诱拐了雅典娜

宝篆香蟾   只好氤氲那冷炙残羹

 

轩辕已升天去了    湖水吞没了他炼丹的鼎

女娲敲打破损的残天 紫气红星

她不过要加工一些石块而已

 一些石块 不是金属 虽说

最后剩余的那块 在悼红轩那里通了灵

在将倾的大厦面前 它显得太小了些

但发了霉的事情  一如现实 真的很难说

又是红丸 又是杖梃 又是革命 不真实的话同样可以

被印成清晰的字

用来嘲弄苍颉这头聪明的畜牲

 

天西北折 地东南倾 有几个救主同时现身

一个自东向西 过了函谷关 烧丹炼汞  一个

生在蓝毗尼园 后来又登上灵鹫峰

还有一个 居然生在马槽里 生他的母亲

纯洁 让有九个孩子的羲和瞠目 这没什么

神迹总难免蒙蒙憧憧 又有一个 人们叫他

穆罕默德 他自作主张把我叫伊斯兰顺从

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 他们

他们手挥着铜锤 就来捶打我的心灵

喋喋不休 什么众星拱北 无水不东

企图用一堆雕像压扁我 企图压扁我

他们锤得了石块 锤得了金属 锤得了一切

可是我相信他们这套把戏吗 我相信吗

我

偷吃了树上的果子 杀了我的弟弟亚伯

我

组织了十字军 血洗了耶路撒冷

我

打着新月旗 攻陷了麦加城

我

摘了别人锡头的莲花 放在我的杖顶

我

谋弑了射日英雄 霸占了他的妻子

他骨中的骨 肉中的肉

把他的箭镞拔出 卖给了做羊车的后宫

好让那位只长了一个普莱帕斯的主子来占有

这满世界无聊与虚空

三足乌重新集会 拷问末世旱情 那么

以耶和华之名

剪发断甲  让我们祷雨吧

寻来寻去 却不见了那方古拙青铜

 

失落的何止是一些宝藏 雨落千年

笋落成竹 鱼化为龙

离开岸的水手 阉不掉泥塑的天性

石火电光里

多少瓦釜 在巍巍殿堂轰然雷鸣

肉山酒海里传觞 烽火连天中举觥

横绝六合 扫平万国 上苍赋他虎狼之性

一旦魂断 宫车晚出

铜头铁齿 挡不住揭竿为刃的耕夫牧童

只好去抬棺舆梓 跪路降缨

枉然把七弦绿綺 熔做百炼青锋

横槊喋血的曹魏疆土 转眼成了举卮飞觞的司马行宫

铜雀深深 锁不住二乔绝世容颜

铅泪仙人 怅望着青蝇赤壁 衣剑疑冢

折戟沉沙 无人打探神龟消息

暮色中是白眼阮籍 携伴着踉跄的刘伶

苇编止戈 方舟渡劫 化不掉蜗角之争

舍身饲虎 割肉喂鹰 喂不饱饕餮巨鲸

还丹九转 上药拔不出骨子里慢神秽志

五蕴非有 也难免半遮半掩 夜半传灯

洗不掉原罪 每根毛发间流淌着

撒旦的幽灵

文道救世 武道救世 难救赎人欲狰狞

王业成空 霸业成空 只留下楚天云雨

黯淡故国丹枫

 

穿越历史的迷雾 有暗青流动

尊贵无比的寡妇 谋杀掉亲夫

带着自己的骨灰 踏上驶往姑苏的客船

去催眠寒山寺夜半禅钟

古老的部族浑浑噩噩 飘向末世旅程

别了 夏彝商鼎 别了

别了 伟大的时代

别了 铁柱玉斧 别了 大漠弯弓

别了 兽首螭吻 别了 红衣大炮 

北洋战舰被熔作渔网坠销

圆明园在燃烧 查拉图斯特拉在微笑

别了 司徒雷登

 

要有光 他说 就有了光

要有空气 就有了空气

要有超人 就有了超人

东方红太阳升 他是人们的大救星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意思相反的声音 出现在同一个歌者

万岁万岁 没什么好笑

万岁万岁 没什么不同

真的 没什么不同 喊了五千年的嗓子 肌肉难免定型

直到

贫穷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看到裁缝溜走

船漏水 好人失败

孩子们吃惊的大叫 才吵醒这无穷昏睡

啊哈 他什么也没穿 什么也没穿

上帝作证

桌子上的铜剪未曾脸红

小个子船长 走上甲板 他发誓要修补这羞辱的漏洞

重建象牙之塔

他把耻辱柱子扔掉 把祭坛撤掉 把一切推倒

让它们上面爬满会捉鼠的灵巧猫 他

不再多鞭打这些可怜的仆人

允许他们说话 买卖 性交 劳动

去吧去吧 回伊甸园去 他说

啊 感谢上帝 可以劳动

比起前面的那位主子的清规

这真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人性的发明

 

把沉香木点燃吧  时辰到了 

我把我的灵魂交在你手中

让我再一次熔化 带着全部的爱

全部的热 全部的冷 全部五千年淤积的痛

只是不要

不要点化我得眼睛 我倦了 碎了

我看到

箭镞被熔化作核弹的尖顶

雨霖铃被换成防空的警钟

阿娇们扮成了粉白黛绿的情妇 脚步轻快 她

受了利欲鞭子驱赶 满面笑容 自愿卖出自己

体味被轮奸的快感

我准备好了 长官 我

可是坐雪佛兰来的 你要尊敬我

一群母鸡一只公鸡 这怎么行

我要整个世界 解放全人类

先得解放自己 夏姬认为

面首太难堪 不如绝对隐私 心路历程

对 就用裸体的玛利亚做封面 要遮住脸

你要我的左脸 把右脸也给你

它为你着了魔 留着有什么用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归根结底

我才是自己的主人

我才是时代的主人 伟大的时代就是

每个人都能够伟大地放纵 什么什么

药房失传了点臂守宫 维纳斯叫卖狗肾鳖精

不要紧 痛快就行

怪窘温犀 狐穷秦镜

告诉车子再等等 我正化妆

敷铅涂汞  野杵村舂

 

太人性了吧 太人性了

太文明了吧 太过文明

要上帝吗 要真主吗 要佛陀吗 要飞升吗

找不到他们 或许

唯一理由 是他不存在 或许

欲令其灭亡 必先使其发疯

 

 

玻璃玉杯脆响声里 有红唇浮光掠影

现代杯具渐渐失去旧日沉重

只好这样了

所有的瓦釜安之若素 除了那块失落的青铜

犹然地 从幽暗泥土里伸出触须

伸向这霓灯旋转

君王们英明了罢 官员们清廉了罢

百姓们教化了罢 世界和平了罢

夜凉无语 火烬灰冰

回首故宫墙外酒楼妓院 警车逡巡

灯火通明

 

                                                                      2010 8 1  相如徒然抚绿绮

                                                                                     窥帘并无卓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