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勇

　　1964年，当代文化研究中心成立于英国伯明翰大学，中心主任由理查德·霍加特担任，中心聘请了斯图亚特·霍尔承担中心的研究工作。在教授就职演说当中，霍加特教授规划了中心三个主要的研究领域，分别是“历史的和哲学的”(historical and philosophical)、“社会学的”(sociological)以及“文学批判的”(the literary critical)。在第一个研究领域当中，霍加特教授强调，中心首先应该对“文化论争”这段历史有更多更深入的了解，其次应该对论争中的术语做更深入细致的分析和定义。关于社会学领域，霍加特提出了诸如“作家与艺术家是如何成长？”、“观众是知识的门外汉吗？”、“意见领袖如何发挥影响力？”等非常重要的问题。文学批判领域，霍加特教授则认为，如果你不了解艺术，你就不可能对艺术做出深入评价。霍加特教授认为应该重点关注如下研究对象，诸如电影、电视、广播、电视剧、小说、新闻、杂志、连环画、广告、公共关系、流行音乐等。从中我们不难发现，这些研究对象与媒介研究的研究对象有高度的重叠。虽然中心对这种侧重并未形成统一的意见，但是，从1964-1979这段时期来看，中心确实是在媒介研究方面着力甚多。霍尔在也承认：“媒介小组是中心研究小组中运行时间最长的小组之一，而且媒介研究一直以来也都是中心的核心研究领域”。

　　中心自成立以来，就一直坚持团队作业模式，无论是中心始终坚持的研讨模式，还是项目小组，以及70年代开始设置的小组研究模式，都坚持发挥集体的才能和智慧，通过充分的集体讨论，更大化地实现研究计划的设计目标。

　　中心成立之初，已经根据自身所设立的目标，计划开展7项研究议题。这些拟定的议题虽然最终并未全部实施，但是却开创了一个集体工作的研究模式。“这种工作模式为我们提供了三个非正式‘小组’：分别是‘奥威尔与三十年代’，‘流行音乐’，以及‘现代小说’。”这些项目小组不定期召开研讨会，一是向中心汇报工作进展情况，二也是小组成员以及中心成员探讨项目的研究方法、研究方向等的重要途径。这种非正式小组形式后来则演化成了中心集体研究模式中的重要一环，即“工作研讨会”。

　　在没有招收课程硕士之前，研讨会一直是中心主要的教育和研究模式。中心的研讨会分为三种，一是每周二的“普通研究生研讨会”，主要是为了促进中心成员理论素养的提高，完善中心成员的知识结构等；二是周一下午的“封闭”研讨会，只限全职和兼职的中心成员参加，这是一个批判分析的单元，通过成员提交论文、主题或工作报告，使得研究中的问题能够及时得到解决；第三个就是上面提到的“工作研讨会”。

　　1964-1965学年，中心的“周二研讨会”共举办20次，其中1964年冬季8次；1965年春季9次；1965年夏季3次。1965-66学年，中心把“封闭的”周一研讨会改成了“工作研讨会”，新增一个上午的“选本研讨会”，旨在通过选取某些相近研究领域的文本，完善中心成员的知识结构，熟悉其他学科的概念、术语和研究方法。本学年共举办“普通研讨会”18次，主题分别是理查德·霍加特教授的“文学与社会”、克莱夫·欧文的“女性杂志一瞥”等。

　　1966-67学年，举办普通研讨会25次。1967-68学年，普通研讨会共举办23次。在本学年前两个学期，“选本研讨会”则由来访的富布莱特访问学者罗尔夫·迈尔松教授主持，主要内容是“大众传播社会学”；在1969年夏季学期，中心的“选本研讨会”则主要研习“社会学理论和方法”的相关文本。1968-69学年，普通研讨会22次。

　　从1969-70学年，中心对以往的工作模式做出了一些调整，即把以往松散的周一研讨会(“选本研讨会”和“工作研讨会”)进行了整合，周一上午的研讨会花了两个学期研习结构主义的重要文本，在最后一个学期则是评估文化研究的现状及其发展，成果发表在中心的工作报告(Working Papers in Cultural Studies)第一期上；周一下午的研讨会在第一个学期里结合伯明翰大学电影协会的“西部片放映季”，组织中心成员观看、分析西部片，并在第二个学期和第三个学期分析不同载体中的西部片并对大众媒介产业中存在的问题、美国社会和神话、“类型”概念、观众的接受情况等进行了讨论。

　　1970-71学年，中心继续对周一研讨会进行调整，将上午和下午的研讨会都用来阅读、分析文化研究核心文本以便发展出一种新的理解社会的方法。

　　1971-72学年，中心的周一研讨会开始对一种相对连贯的经济、社会、和政治结构理论进行研究，同时进行的还有对意识形态和文化的分析。本学年，中心集体研究模式当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小组研究模式开始出现，主要包括工作和休闲、亚文化、文学、大众媒介等。本学年普通研究生研讨会共召开12次，主要议题有戴夫·珀曼的“阿尔都塞”、斯图亚特·霍尔的“阶级意识和意识形态：阿尔都塞和葛兰西”和“图片的新闻使用”等等。

　　1972-74这两个学年，普通研讨会的次数大幅下降，每年分别举办6次和4次，余下的时间供“工作进度研讨会”使用，可以想见，经过一段时间的理论储备之后，中心的研究工作将会进入一个成果叠出的阶段。1972-74这段时间，中心的周一研讨会形式又回到了1969年以前的模式，即周一上午是“理论研讨会”，下午则是“工作研讨会”。1972-73学年的周一“理论研讨会”主要关注文化与社会结构之间的关系，特别是“经济基础/上层建筑”隐喻。而1973-74学年的周一“理论研讨会”则成为中心各小组成果的一个发布会，其主要目的有二，一是为了使特定小组的成果能为中心成员所熟知，二是使特定领域的研究能和更一般的理论问题产生关联和发生整合。再就是从1972-73学年开始，增加了一个小组的不定期研讨会的形式，其具体的形式和时间由小组成员自行安排。

　　1974-75学年，普通理论研讨会的前两个学期用来做了些课程硕士招收前的准备工作，最后一个学期是各小组工作陈述。而本学年由于研究小组增加到了7个，小组模式运转良好且富有成效，小组研讨会成为中心工作的重心并完全取代周一的“理论研讨会”和“工作研讨会”。本年度“媒介小组”以大选新闻和电视节目作为关键考察点，发展出了中心独特的“大众传播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模式”。

　　1975-76学年，普通研讨会主要对马克思的研究方法进行了阅读和讨论。本学年共有研究小组9个，其中媒介研究小组继去年研究《全景》节目以后，开始对《全国》进行深入研究。1977-78学年，传统的普通研讨会由课程硕士的课程所取代。本年度共有8个小组，其中媒介小组的研究重心从“时政节目”转向“流行小说”和“电视系列剧”。

　　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这种集体工作模式，可以说是在学术领域的象牙塔内开辟了一方新天地。在此之前，学术界，尤其是社会科学领域，多无集体研究模式，大多为个人研究或几人合作对某一专题进行研究。这种集体研究模式的创制和中心创始人理查德·霍加特和斯图亚特·霍尔的成人教育背景是分不开的。霍加特在1946-1959年间，一直在赫尔大学校外部从事成人教育工作并且一直和“奖学金男孩”项目保持密切联系。而霍尔在1961-1964年间则是在伦敦大学切尔西学院从事继续教育工作。而另一方面，中心创始人及文化研究之父们的工人阶级背景也是其研究、工作范式的重要注脚。中心这样大规模地进行集体讨论、集体分析、集体研究、集体成果的模式十分罕见，由此创制出了大量集体署名的作品，比如说在中心的不定期刊物当中，有多半的刊物都是集体署名的集体研究成果。但是这种研究模式在带来大量集体性或创造性的成果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弊端，比如说夏洛特·布伦斯顿就曾经说过，“这是一个在伯明翰大学当代文化研究中心学习的女性都承认的事实，那就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没有女性学生完成博士学业。”，可以说是切中了这种研究模式的弊端，即对个人成果的抑制作用。但是这仅仅是这种集体工作模式的一个侧面，实际上，我们知道，中心正是在这种集体工作模式的推动下，创新了一种新的跨学科研究方法、创作出一种新的文化研究视野，同样，也正是因为文化研究强大的生命力及激越的创造力，才使得这种研究方法、研究模式得以不断发散，走出英国，并对世界范围的学术研究方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注释：①Richard Hoggart.Schools of English and Contemporary Society[D].Birmingham:University of Birmingham,1969:12～15.

　　②本文将研究时间界定为1964-1979年，这段时间是中心研究模式发生、发展、成形的重要阶段，同样也可以将这段时间称为霍尔时期(Hall Period)。斯图亚特·霍尔1964年4月被聘为中心的主任助理和研究员，1967年被聘为副主任，1971年霍加特前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霍尔被任命为执行主任，1973年霍尔成为中心的第二任主任，1979年霍尔离开中心，前往开放大学接受社会学教授一职。

　　③Stuart Hall.Introduction to Media Studies at the Centre[A].Culture,Media and Language:Working Papers in Cultural Studies[M].New York:Routledge,1996:117.

　　④Centre for Contemporary Cultural Studies,Centre for Contemporary Cultural Studies Second Report,Birmingham: University of Birmingham,1965,p7.

　　⑤除非特别说明，本文所引用的资料均来自中心的年度报告(Centre for Contemporary Cultural Studies Annual Report,1964-79)。

　　⑥James Procter.Stuart Hall[M].London:Routledge,2004:6.

　　⑦Charlotte Brunsdon.A thief in the night:Stories of feminism in the 1970s at CCCS[A].Stuart Hall.Critical Dialogues in Cultural Studies[M].London:Routledge,1996: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