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喧闹,高楼的耸立,柏油马路上散发的粘热气浪。已是让我有些窒息,处理了手边的事情,关了QQ,关了手机,朝着老家那一片葱绿的屏障扑去。
树上的蝉叫声怎能阻挡浓郁的树荫带来的凉爽,站在老家小院里,身体感觉被一股湿湿的气体包围着,我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竟然沾雨带露,如此清凉!
(一)
阳光在树影间晃着眼睛,树下的小鸡小鸭乱叫,因妈妈在喂它们食物,临家好像在办事,热闹非凡。妈妈唠叨着;青儿这孩子结婚了,若不是当年的事情,也许……
未能让妈妈说完,我已经走进自己的小屋,习惯地打开窗,窗台上小侄女种的指甲花开得正欢,嫣红欲滴。窗外的那条小路比原来更窄了,不远处的那棵垂柳苍老得只剩枯干的老枝,顶着几根零星的细枝。在炎炎夏日里,却现着几分萧瑟。
青儿,是我邻家的男孩儿。也是我高中的同学。
不知是夜里的湿凉气息刺激了大脑,还是太习惯了熬夜,失眠了。一些旧事的片段掠过脑海,已经很旧了。却不期然,毫无预兆地浮出记忆的水面,像一部电影的蒙太奇,渐渐现出人生曲折的脉络,那些有青儿踩过的岁月,还有那时在岁月里勾划过的温暖轨迹。
窗前的这条小路,直通高中的校门。于是,村里的少年伙伴都是抄这个小道去上学的,不仅仅是近的原因,因小道上有太多吸引我们的东西。高中了还是未能收回我们玩疯的野心。
那时的我,应该说是开心的,骨子里还有一丝丝的高傲,对那时的青儿印象很模糊,尽管他是我隔墙的邻居。因他太沉默,以至于想不起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骨子里的浪漫细胞,和年少时的叛逆,不羁,甚至有些高傲,并没因家境的贫寒而磨灭。我俨然同伴们眼中高傲的公主。
少年青葱的友情,闪烁着爱情的光泽,无需理由。青儿对我的好,好像是只凭着感觉,像影子一样到处跟着我。却又不像那回事,他从来不多说话,可有我的地方必定有他,一个影子。而我也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对我的好,不以为意。
每天的上学时分,我好像已成了习惯,等到青儿每次用长长的树枝敲打我的窗,才放下手中厚厚的小说,去上学,始终如一。
那时,学校里在篮球场上最活跃的成军,每天吸引着我的眼球,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他那里,也从未将爱情这字眼跟寡言少语的青儿联系在一起。
为了能吸引成军的眼睛,我让自己任何事都做得最完美,我的学习是名列前茅,我的歌声是最甜美,我的能力是担任了学校学生会的主席。总之,能让自己做的十分好,就不做九分。自己感觉自己的形象,气质,能力,还有音乐的特长就能跟他般配了,心喜不已。一个小小的秘密在心里疯狂的成长。
(二)
我还记得,那羞涩而心跳的黄昏,我一个人站在小路的那棵垂柳下,等待一个人。
我的手里,捏着一个小纸条,那张纸条,湿了,是我的汗润了它。我心里,怀揣了一万只小兔子,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痴迷于他的剑眉星目,我记得他唇边淡淡的笑,浓密的黑发,洁白的牙齿。记得他在操场上洒脱飞扬的身姿,还记得他的声音空灵又富有磁性……
我叫住他,把纸条给了他,转身就跑,那个黄昏,这样喜悦,这样颤栗这样充满了神迷与玄机。我写的是一句席慕容的一句话;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我一边写,一边欣喜,那些心跳,那些喜悦,这么多年,仿佛昨日。
还有那条镶着碎碎亮钻的紫色长裙,那年,我穿着它主持学校的文艺晚会,有人在报栏里写下了八个字;绝色佳人,雪花天使。后面是长长的情书,没有署名。这八个字,在我青春涌动的岁月痕迹里,那么耀眼光亮。我心里不可否认地认定是成军写的,那条长裙,是我当时的最爱,它让我在最光亮的舞台上呈现出动人的风采。
那时的青儿,好像是被我传染了一样,话也多了,脸上还会浮出浅浅的笑。上学时,他走在我窗前,用枝条欢快敲打我的窗。依旧是等青儿走过我的窗前,叫我,然后去上学。
那八个字被风雨浸褪色彩的时候,我们已临近高考,我所向往的爱情也无疾而终。家里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就在我和妹妹同时接到通知的时候,大哥病了。家里一下子陷入瘫痪状态,家里为大哥的病花干了所有积蓄。无奈,我只好退了出来,等来年再考。
那时的烦恼,和内心的彷徨,还有生活的磨难,年少的肩膀,无力去将它们托起。整日里神情忧伤,视线彷徨。每每立于窗前,眼望着我走了三年的求学小道,总有说不出悲跄。
往日高傲的神情,仿佛是戏里的小丑在嘲笑我。那些时日,我忘了那无疾而终的爱情,忘了青儿望我时那痛惜的目光。可是,我小小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纸条。我看到了那字体跟学校报栏里那八个大字,是出一人之手,顷刻间,我泪如雨下,原来,是成军没有忘了我,还是这样的鼓励我。支撑着我快要垮下去的坚强。
这样的小纸条持续了一整个暑假,我也渐渐从自卑自负的怀抱中争扎出来,青儿也要去南方的城市上大学,而成军却名落孙山。不知了他的去向。青春的梦想就这样被现实的残酷撕裂得体无完肤。多年以后,才明白,别样的青春岁月,那些细细碎碎的烦恼,和经历的磨难,让我走过的那段时光,现出浅蓝淡粉的迷人的光彩。才让我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走得更加的稳健和自信。
(三)
青儿临走的那晚,约我出门,我们漫步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心里感慨万千,这条小路上,印痕着我们三年的欢笑,三年的苦辣酸甜,飞扬和不羁,青春的光芒和疼痛。
没有太多的言语,我忽然觉得我们好生疏,眼前站着的人真的是从我窗前走过三年的人么?他用树枝敲我的窗,催我去上学。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正经八板地细想过他。此时,才发现他一样的很帅气,还有他身上比成军要多的一种东西,环着青儿,我想不出是什么。视线碰撞的一瞬间,我的脸有些火辣,幸亏是晚上,否则,他会看到我涨红的脸。
“雪儿,我要走了,谢你这三年的陪伴,其实……”他的话还是没有说完,递给我一封信,说;我走了你再看吧,以后,你复读的这一年,恐怕没人天天去拿树枝敲打你的窗,催你去上学了。学会照顾自己……”刚刚发现,我已经被他的从容,勇敢,与骄傲,弄到丢了最后与他对视问好的勇气。那一刻,我觉得平时在他面前俨然公主般的高傲和炫丽,与他朴素的话语相比,如此的廉价且暗淡。
回家掌灯在桌前,我细看着黄色的信封,没有打开去看里面的内容。蓦地,我惊呆了,那“绝色佳人,雪花天使”八个字,硬生生地在灯光下闪着光泽。一切都明白了。
直到他走了很多年,我也没去打开那封信,我知道,它里面装载着一颗赤诚的心,和满满的爱意。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去打开它了,因,至始至终,我都没想到过,在他和我之间搭一座心桥,走到他心里去看一看。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夜静得能听到心碎裂的声音,然,我不抱怨。
那个瞬间,仅仅几秒,我已经知道我错过了一份最深沉,最厚重的爱恋,错过了一次灿烂,错过了一次美丽……
我忽然想到了烟花,那瞬间的美艳,烟花为何那么绚丽?因它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只有短短一瞬,才更知牢牢抓住这一瞬,把自己最美丽的人生全部展现出来,在瞬间让自己的生命之花尽情开放。
恍若间,似看到窗外的小路上,盈盈走来了一少年,手里摇着长长的柳枝,对我在笑,在我的窗前,来来回回的走动着……春,夏,秋,冬。
那封信终究未启,留它来装载我一生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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