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爱情的产生究竟是前缘分定,还是纯属偶然,抑或偶然邂逅中的爱情火花本身就是冥冥之中的前缘?苦苦寻觅之时总是不见踪影,无心寻找时却意外地降临了。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浴仙河水映着夕阳的余辉金波荡漾,河畔的垂柳披着彩霞,吻着夕阳。傅愚倚着凝霞桥的栏杆默默地望着远方,他的思绪正沐浴着霞光在小桥流水中徜徉。
忽听扑通一声,浴仙河里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原来傅愚只顾沉浸在夕阳无限好的遐想中,却忘记了休去倚危栏的古训,一头从凝霞桥上栽进浴仙河里。傅愚随着水流在金波荡漾的浴仙河里起伏漂流,也许这次他真的体验到宦海沉浮的感觉了,人生就象波澜壮阔的长河,每个人则仅是河上的一叶扁舟,为了追逐自己心中的鲈鱼而出没风波里。
凝霞桥上间或走过几个行人,他们瞟了一眼在水中起伏的傅愚就行色匆匆地消失在暮霭中了。有的还从这一瞟中获得某种满足和快慰,也许这无意中的一瞟竟为今晚茶余饭后的聊天提供了极好的素材,因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傅愚也只瞟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发出呼救。他一向坚信死生有命,因而即使身处险境,他也不会置人格尊严于不顾去乞求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他甚至觉得做精神乞丐比做物质乞丐更卑贱、更痛苦。
傅愚正在水中挣扎,忽听凝霞桥上有人喊,“快抓住气球!”傅愚一下抱住了向他抛来的大气球,抬头看时,凝霞桥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清纯、清新、清婉、清丽。傅愚倏然心念一动,“这个妹妹我曾见过。”他甚至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爱情。也许真的该感谢凝霞桥的危栏,是它深情地把傅愚送进爱河的。
一念错,百行皆非,修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虽说是天地之间无非感应而已,但总以无心之感为正,无心之悦为真,所以易经中阐释感应的卦为咸,阐释和悦的卦为兑。只因傅愚心念一动,遂沉迷爱河,受无数苦楚。
傅愚抱着大气球,仿佛有了渡海浮囊,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顺水飘流,一任流行坎止,仿佛在爱河中沐浴、遨游。在浴仙河的金波中,他陶醉在爱情的暖流里。茫茫人海中,也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渡海浮囊,有了它,人的生命就有了依托,童心和良知才不会被汹涌的波涛吞噬淹没。菜根谭中说,释氏曰随缘,吾儒曰素位,四字是渡海的浮囊。可是傅愚却把虚无缥缈的爱情当作了渡海浮囊,不知道傅愚的渡海浮囊能伴他漂流多久。
抛气球的少女名叫时瑜,后来傅愚和时瑜之间竟真的产生了如火如荼的爱情。市井采风报的记者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开始渲染炒作,以《凝霞桥畔美女巧救落水人》为题同时在多种媒体上作了报道,大致内容是凝霞桥畔有人落水,美女见义勇为巧抛绣球,落水人接到绣球后得救,并与美女演绎了一曲爱情的千古绝唱。还有一名记者以《桥为媒》为题写了一篇随笔,称凝霞桥为情缘桥,是青年男女的彩虹桥,文章的结尾还建议未婚男女多到凝霞桥上走走。聪明的商家立刻推出凝霞桥牌系列产品,广告词为“一见凝霞桥,情缘就来到”。
媒体的大力炒作也产生了始料未及的负面影响,在一周内竟有二十多名单身男子从凝霞桥边勇敢地跳入浴仙河,遗憾的是并没有美女前来搭救,要不是警察闻讯及时赶到,有两人险些溺水身亡。为了及时纠正媒体炒作对公众的误导,维护社会的公序良俗,一位艺术家创作了一幅漫画,题为《也是爱情》,漫画中一位亭亭玉立、美如天仙的少女手拿气球从凝霞桥畔经过,桥下一个相貌丑陋的落水男子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啊,美女,快抛绣球!”漫画刊出后,一时舆论哗然,甚至掀起了一场什么是真正的爱情的大讨论,最后舆论一致认为,凝霞桥畔美女巧救落水人的爱情神话纯属无稽之谈,落水者在面临生死攸关的危险时,只不过把美女当作救命稻草而已,奢谈什么真正的爱情。更有好事者创作了一幅新的漫画,题为《摩登爱情》,漫画中一个满脸麻子、皱纹堆累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凝霞桥畔经过,拐杖上系着一个大气球,一名落水的英俊男青年一边挣扎一边冲老太太喊,“救命啊,美女,快抛绣球!”这幅漫画具有更强的讽刺意味,一时间青年女子对凝霞桥避之唯恐不及,从此再没有人落水了,都市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平静只是相对的,再平静的湖面也会有几处涟漪。时瑜的父母看到《摩登爱情》这幅漫画后,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们立即把时瑜找来,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按理说我们应该尊重你自由恋爱的权利,但你社会经验还不足,我们不得不郑重提醒你,你和傅愚恋爱一事一定要慎重。你想想人在困境中有根稻草也会抓在手里的。正象漫画中画的那样,如果当时救他的不是你,而是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太,恐怕傅愚也会爱上她的。孩子啊,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时瑜的嫂子也关切地说,“我听说傅愚给学生讲婚姻法时说,如果一个人的知识、经验、阅历远远不如其父母的话,那么自由恋爱的社会效果远远不如包办婚姻。你真得慎重考虑一下,感谢不等于感情,如果他对你并不了解而仅仅是出于对你的感谢,你们的感情基础是不牢固的。所以首要的问题是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对你产生感情,如果他不能对此作出合理的解释,就快刀斩乱麻,别跟他浪费感情。”
时瑜茫然地望着父母和嫂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竟倏然觉得接受一个人的感情比接受一个炸药包还危险。
爱情两个字,真的好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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