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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之“黑夜意象”解读

时间:2023/11/9 作者: 长江丛刊 热度: 11922
汪小艳

  (作者单位:南京正德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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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斯林的葬礼》之“黑夜意象”解读

  汪小艳

  霍达运用黑夜意象,使《穆斯林的葬礼》充满悲剧的美,是一部穆斯林的圣洁的诗篇。从自然层面讲,静谧的黑夜让人物获得平静、灵感和力量,有助于完成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从宗教层面看,黑夜意象亦使全书笼罩着一种宗教般的庄严肃穆的气氛,成功扬起了穆斯林美的灵魂。从哲学层面而言,通过黑夜意象,作品成功展现了一系列人物的心灵世界,让读者目睹了人物漫长而复杂的“心灵的冶炼过程”,给予读者审美的享受和智慧的启迪。

  穆斯林的葬礼 黑夜 自然 宗教 哲学

  《穆斯林的葬礼》是回族作家霍达的代表作,曾获第三届茅盾文学奖。冰心在该书序言中指出,“它是现代中国百花齐放的文坛上的一朵异卉奇花,……它以独特的情节和风格,引起了‘轰动的效应’”。霍达以书写回族心灵史的方式构建了中国形象,“为我们画出了一个个的中国魂——一颗颗我们民族在振兴中华的伟大创业中饱经坎坷而奋斗不息的美丽心灵。”[1]

  “在黑夜的深处,应该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前景,值得每一个疲惫的人去期待。”[2]为了揭示回族的心灵史,塑造“一个个的中国魂”,霍达充分利用黑夜这一意象,让一个个人物在黑夜中摘掉面具,卸去一切伪装,阐开心灵,与自己的灵魂对话。正如托马斯·特里昂所说,“让夜晚告诉我们真实的自我,让白昼告诉我们理想中的自我。”黑夜意象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可以从自然、宗教、哲学三个层面进行解读。

一、自然层面

伊斯兰教发源并传播于阿拉伯半岛,当地以沙漠为主的自然环境,熏陶了以游牧为主的阿拉伯人的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在茫茫的阿拉伯沙漠中,焦灼的黄沙,沙天一色的空旷浩瀚,使得阿拉伯穆斯林对黑夜充满了渴望,黑夜的来临意味着安宁、凉爽和舒适。作品中,作者用诗一般的语言描写黑夜:“燕园之夜,安详静谧。未名湖上升起的水汽,如烟似雾,缭绕着湖心小岛、岸边宝塔;清亮的一轮明月,在湖面投下长长的倒影”“夜幕降临了秋色浓重的燕园”“春天的夜晚,清凉而静谧。绵绵细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饱含着水分,浸润着路旁的树木,楼前的花坛,浓郁的花香混合着绿叶的清新气息慢慢地飘散”“未名湖畔,紫红的枫叶在晚风中轻轻地飘落”,等等。在霍达笔下,黑夜是“安详”“静谧”“清凉”的,它让作品中的人物获得灵感、平静和力量。

  霍达曾说,“我陶醉在自己创造的意境中。人是需要理想的、需要幻想的,需要美,以美的意境、美的情操来陶冶自己。”[3]作品中,黑夜正是作者营造美的意境的手段之一。《穆斯林的葬礼》中的人物命运是悲剧的,梁亦清在他的作品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却突然死亡,留下无尽的遗憾。韩子奇为了报恩娶了君璧,然而他真正爱的却是君玉,明明真正相爱,却又无法在一起,只能守着没有爱的婚姻。新月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然而却查出患有先天性疾病,英年早逝。人生是无常的,须经受种种磨难和考验。因此,拥有一颗宁静、安详而强大的内心对于人而言显得尤为重要。所以霍达说,“我觉得人生在世应该做那样的人,即使一生中全是悲剧,悲剧,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毕竟完成了并非人人都能完成的对自己的心灵的冶炼过程,他毕竟经历了并非人人都能经历的高洁、纯净的意境。人应该是这样的大写的‘人’。”[3]通过对黑夜意象的描写,营造了安详静谧的意境,从而完成了对“这样的大写的‘人’”的塑造。

二、宗教层面

正如白色、绿色是穆斯林喜爱的颜色一样,黑夜也是穆斯林深爱着的颜色。在西北地区的回族穆斯林老年妇女,大多喜欢穿戴黑色衣冠和盖头,黑色的服饰表达着老年人庄重、深沉,处变不惊,坦然面对生活的达观心态。同时,黑衣、黑裤、黑顶帽、黑盖头,在举手投足的一刹那给人以庄严的想象和纯净的心情。[4]在穆斯林的黑色着装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对伊斯兰教的虔诚信仰。在《穆斯林的葬礼》中,韩太太梁君璧是一位听从“真主”呼唤的虔诚的穆斯林。她“和所有的虔诚的穆斯林一样”,“每当破晓日出之前,就听到了真主的呼唤:‘礼拜强于昏睡!’”“她每天要做五次礼拜,而第一次的‘榜答’(晨礼)是最为重要、万万不可免去的。”“庄严静穆的祈祷”让“她的灵魂仿佛在空中无所羁绊地漂浮”,“大半生的岁月像烟云似的一掠而过,有幸福,也有苦难;有甜蜜,也有怨恨;她曾经惩罚过邪恶,却又懊悔自己的无情;她热烈的追求和谐与安宁,而这些又像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好吧,歹吧,善吧,恶吧,主是一清二楚的,一心敬主,就一切都抵消了。托靠主!知感主!愿主慈悯她吧!”在韩太太虔诚的祈祷中,黑夜是神圣的时刻,是启蒙、启悟、与神交感的时刻。黑夜象征了人类思想的黑暗面以及对宗教救赎的渴望。[5]

  在黑夜中祈祷源于工业社会以前。在工业社会到来之前,黑夜意味着种种危险。《塔木德经》中说:“永远不要在夜晚跟陌生人打招呼,或许他就是魔鬼。”[2]夜晚是人类第一件明知无益却又无从回避的事,也是人类最古老、最不易忘怀的恐惧。《圣经》叙述了一连串邪恶的行径——“黑暗的所为”——在死寂的黑暗中横行霸道,包括客西马尼花园中对耶稣的背叛事件。”[2]为了能战胜对黑夜的恐惧,使心灵趋于平静,信徒们在夜晚进行祈祷,“央告神灵保护他们不受夜晚的伤害”。到了16世纪,夜晚的祈祷已经成了惯例。在17世纪的英国,天主教教会和英国国教教会都规定有夜半祈祷这一制度。《夜半之思》的作者信仰:“改过自新者最适合于把灵魂上升到天国的时间是在半夜醒来时。”[2]穆斯林选择在黑夜中祈祷,并非源自对黑夜的恐惧,而是“这个时刻,作为肉体的‘人’仿佛不存在了,只有一个赤诚袒露的灵魂,和宇宙间主宰万物的真主直接对话,怀着对罪恶的恐惧,对至善至美的向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心中思念着冥冥之中的安拉。”[6]霍达通过黑夜意象,使全书笼罩着一种宗教般的庄严肃穆的气氛,成功扬起了“穆斯林美的灵魂”[7]。

三、哲学层面

为了达到众多信徒在信仰上的认同,宗教不仅需要宣称其基本信条来自天命或神启,任何人不得怀疑;还要建立统一的宗教组织,确立严格的戒律和行为规范,对怀疑信条、违犯戒律者施以神圣的惩戒。于是,宗教便不仅是一种精神性的宗教观念,还外在化、制度化为保障其信仰认同的宗教体制和宗教组织。哲学的表现形式不同于宗教,是纯精神性的概念体系和观念形态。宗教与哲学之所以产生这种表现形式上的区别,是因为哲学本质上必为理性主义,而宗教本质上必为信仰主义。[8]小说是“个人的心灵世界”,“小说的价值是开拓一个人类的神界”。[9]在《穆斯林的葬礼》一书中,作者通过对黑夜意象的描写,表现了一系列人物的纯精神性的概念体系和观念形态,开拓了人物的神界。

  “前边琢玉坊的窗纸也透着灯光,在‘沙沙’的磨玉声中,梁亦清手捧着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正在加紧精雕细刻。”“月光下,静静的小院纷乱起来……”“玉器梁”第一代匠人梁亦清为了心中的穆斯林信仰,甘愿过着清苦的日子,也要夜以继日地完成“郑和下西洋”的玉雕作品,最终抱憾猝死。黑夜意象蕴含了梁亦清“迂腐陈旧的意识”,以及对韩子奇这一“生机勃勃的新兴幼芽儿”的扼杀。[7]

  “东方熹微,二十七斋女生宿舍里,新月还在梦中……听楚老师说,那座塔的名字叫‘博雅’,哦,真是太巧了,竟然和新月的家同名!”“一轮明月在未名湖上空升起,楚雁潮书斋窗口的灯光亮了。”伴随着夜色的渐浓,新月与楚雁潮之间的爱情渐渐发生、发展。“初夏的傍晚,已经有些炎热了,楚雁潮的白衬衫卷起了袖口手臂和脸上渗出了一层汗珠。……她突然感到自己在老师面前显得矮小了。……”白昼退却,黑夜降临,新月展开了与自己心灵的一番对话,她的倔强、不服输的精神一览无遗。“夜阑人散尽,新人入洞房。……西厢房里,新月却还没有入睡。这一天,她太兴奋了。……爱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互相信任、互相理解、互相依靠、互相支持,爱使人有了双倍的血肉、智慧和力量,爱是神圣的;但她也感到困惑。……她似乎明白了,爱是纯情,是真诚,是永不变心、生死不渝,本来也不必‘对天盟誓’‘诺言的仪式’,更不必‘提忠贞二字’,爱就是爱,爱萌生在人的心里,永驻在人的心里。”[7]黑夜的静谧让新月明白了爱情的真谛,也流露出大胆追求爱情的勇气。

  “春天的夜晚,清凉而静谧。……病房里静静的,同室的病人都早已入睡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只有韩子奇还醒着,被痛苦所煎熬。……”在清凉与静谧的黑夜中,韩子奇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明明不爱君璧,却不愿和她离婚,分明爱的是君玉,却不能长相厮守。他的善良与软弱曾经带给他和梁家姐妹无限的希望和幸福,然而到头来却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西厢房里,还亮着昏黄的煤油灯光。玉儿最怕北平的春天,……她不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恹恹地转过身来,茫然地望着那盏昏黄的孤灯。……唉!玉儿拿起桌上的红铅笔,在旁边的空白上画着一连串的惊叹号和问号,发出无声的叹息。”黑夜中的君玉是茫然的,孤独的。她大胆追求爱情,得到了爱情,但却不能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被亲姐姐逐出家门,失去了心爱的女儿。

  霍达通过黑夜意象,成功展现了一系列人物的心灵世界,让读者目睹了人物漫长而复杂的“心灵的冶炼过程”,给予读者智慧的启迪。

  《穆斯林的葬礼》“充满悲剧的美感”,是“一部穆斯林的圣洁的诗篇”,与霍达成功使用黑夜意象有密切的关系。黑夜是安详、静谧、清凉的,它让作品中的人物获得灵感、平静和力量,从而有助于完成对“这样的大写的‘人’”的塑造。黑夜意象亦使全书笼罩着一种宗教般的庄严肃穆的气氛,成功扬起了“穆斯林美的灵魂”。而这部作品最为震撼人心的地方便是作者通过黑夜意象,成功展现了一系列人物的心灵世界,让读者目睹了人物漫长而复杂的“心灵的冶炼过程”,给予读者审美的享受和智慧的启迪。

  [1]马丽蓉.艺术灵光烛照下的葬礼世界[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2).

  [2]A.罗杰·埃克奇著,路旦俊,赵齐译.黑夜史[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6.

  [3]霍达.穆斯林的葬礼·后记[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4]丁克家.回族色彩观[J].回族文学,2011(02).

  [5](德)沃尔夫冈·顾彬.黑夜意识和女性的(自我)毁灭——评现代中国的黑暗理论[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4).

  [6]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86.

  [7]刘白羽.序二 穆斯林诗魂[J].穆斯林的葬礼.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8]吕大吉,魏琪.试论宗教与哲学的关系[J].世界宗教研究,2005(2).

  [9]王安忆.小说家的十三堂课[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文汇出版社,2005:1.

  (作者单位:南京正德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

  汪小艳(1978-),汉族,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高等语文教育、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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