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丹

　　孟姜女在异域形象的重构——苏童《碧奴》英译本解读

　　秦丹丹

　　本文以苏童创作的重述“孟姜女哭长城”故事的小说《碧奴》和葛浩文为其翻译的英译本为素材进行对比研究，探讨葛浩文重构的孟姜女形象和苏童笔下的孟姜女形象的不同之处，分析译者这样处理的翻译动机，为中国文学融入西方世界的翻译实践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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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苏童创作《碧奴》缘于英国坎农格特出版社发起的“重述神话”全球性出版项目，是对中国家喻户晓的古代爱情传说“孟姜女哭长城”的重述，这也是中国作家参与该出版项目的第一部作品。该书英译本由美国翻译家葛浩文完成并于2007发行，将孟姜女这一中国古代文化形象推向世界。在中文版《碧奴》中，苏童已经对孟姜女的传说进行了再叙述，完成对孟姜女的形象重构，在他的笔下，虽然保留了孟姜女痴情、坚韧、顽强的性格特征，却也刻画了她的愚笨、轻信和偏执，孟姜女走下了神坛，传说的神话性和理想型也被削弱［1］。而葛浩文的英译本Binu and the Great Wall是依据中文版《碧奴》对孟姜女传说的再叙述。蒙娜·贝克在《翻译与冲突——叙事性阐释》一书中指出，叙事形成了人们对理性、客观和道德的看法，以及他们对自己和别人的看法；而翻译可以视为一种再叙事，即翻译建构叙事［2］。勒菲弗尔提出的翻译即改写理论，也强调翻译的过程就是对原文进行重写的过程。因此，翻译不总是对原文内容和思想的再现，其中也有译者或多或少、或有意或无意发挥主体性完成文本再创作的表现。葛浩文的英译本Binu and the Great Wall亦如是。那么葛浩文为西方受众塑造了什么样的孟姜女形象呢？与苏童笔下的孟姜女形象又有何不同呢？下面将具体探讨葛浩文英译本中对孟姜女人物形象的重构。

二、孟姜女的异域形象重构

苏童重述孟姜女传说，却没有沿用“孟姜女”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而是给这个传说女性形象赋予“碧奴”这一全新的名字，“孟姜女”其实是指孟家大闺女，只是一个模糊的代称，而碧奴是一个更具体的女性化的名字，勾勒出一个特定的女性形象，却也淡化了故事的神话性。而译者葛浩文却作了不同的处理。在正文中第一次提到“碧奴”时，中文版是“这就说到了桃村的碧奴”［4］，而葛浩文将其译成“All this brings us to Jiang Binu，whose name，Binu，meant Jade Maiden”，在翻译中“Binu”前面加了“Jiang”这个姓氏，对应序言中提到的“Meng jiangnv”这个名字，为西方受众点明了二者间之联系，提醒读者所看故事的神话性和异域性；同时由于西方受众并不了解“碧奴”这个名字在汉语中隐含的蕴意，葛浩文又加了注解“meant Jade Maiden”，为西方受众勾勒出一个青春纯洁的女性形象。此外，关于碧奴的外表、动作和心理方面的描述，葛浩文在翻译时也有多处并未完全忠实于原文，从而勾勒了一个和苏童原文中不太一样的孟姜女的形象。具体示例如下：

　　（1）原：谁都知道那是碧奴的泪，他们厌烦地掸去脸上的水珠，说，碧奴哪来这么多的泪？谁都在受苦，就她流那么多泪，泪从头发里出来，头发天天又酸又臭的，怎么也梳不好，看她以后怎么找的到夫家！［3］

　　译：Knowing that those were Binu’s tears，they would flick away the liquid in disgust and wonder aloud，“how can Binu have so many tears！”…［4］

　　在原文中，苏童夸张对碧奴“哭”的描述，且对碧奴的描述也不乏一些粗俗之词，意图解构其传说性，勾勒出一个普通而又具体的农家女子形象和一段寻夫的真实历史。而这本小说又是“重述神话”全球出版系列之一，还负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就是向西方受众展示中国古代传说孟姜女的故事，起到文化交流的作用。在这个例子中，如果按照原文直译，展现在西方受众眼中的将会是一个凄苦的、邋遢的女性形象，碧奴的传说性形象就会大打折扣，因此，葛浩文在翻译时删去了原文中“谁都在受苦，…看她以后怎么找的到夫家！”这一部分的描述，维护了碧奴青春、娇软的女性形象，也符合西方受众对东方古代传说女性形象的心理预期。

　　在译文中类似使用删译法略去碧奴粗俗的一面从而维护其正面形象的例子还有很多。如原文中描写碧奴在寻夫路上面对别的女子说她闲话时，这样写道，“她们都喜欢说她的闲话，碧奴没有别的办法对付她们，突然想起桃村的锦衣应对流言的方法，便对着那些女子响亮地吐了一口唾沫”［3］。“吐唾沫”虽是当时社会底层人民应对流言表示不在意的常用动作，但却是粗俗、没有教养的，同时碧奴做这样的动作正是模仿了家乡周围人的做法，这样勾勒出的碧奴只是当时社会底层阶级中的一个普通女子，弱化了碧奴的传说性，这也是上文提到的苏童这样描写的意图所在。而葛浩文在翻译时删去了碧奴从众性地吐唾沫的动作，译文中只能看到别的女子说她闲话的描述，由此译文中的碧奴面对流言闲话是不计较的态度，从而为西方受众勾勒了一个善良、宽容的正面女性形象。

　　（2）原：大哥，我不停还能走，一停下来，腿再也迈不动了。你行行好捎我一段路吧，…［3］

　　译：‘I cannot stop，Elder Brother，I must keep going.Be a good man and take me part of the way.…［4］

　　这是描述碧奴寻夫路上的一段节选，原文中“我不停还能走，一停下来，腿再也迈不动了”展现了碧奴作为普通女子经历长时间跋山涉水的疲倦和脆弱，弱化了其传说性。而葛浩文将其译为“I cannot stop，I must keep going”，抹掉了碧奴所表现出来的疲倦和脆弱，凸显了她的坚韧和执着，及她千里寻夫的爱情魅力，这种改写虽和原文表达之意有所出入，却更好地勾勒了碧奴作为古代传说女性形象的美丽性，也体现了这个爱情故事的动人之处，迎合西方受众对中国古代爱情传说和女性形象的心理预期。

　　（3）原：碧奴坐在草垛上等，等了没多久就下来了，她没有耐心等待。农妇们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倔孽的女子，她情愿爬，还是要爬，爬，又往官道上爬过去了。［3］

　　译：Binu crawled right back onto the road.The women had never before encountered such a stubborn woman.One who would rather crawl than wait.［4］

　　在这个例子中，原文“碧奴坐在草垛上等，…她没有耐心等待”仍然体现了碧奴寻夫路上的疲倦，弱化了碧奴坚韧性格的勾勒，葛浩文在翻译时删去不译，同时把“她又往官道上爬过去了”对应着翻译到了句首，由此在译文中碧奴并没有停下来再等马车，寻夫之路一直在继续，由此很好地描绘出一个坚韧和对爱情执着的古代女性形象，也符合西方受众对中国古代能哭倒长城的传说女性所具有的能力的心中预期。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葛浩文通过对原文的删减和改译略去了原文中人物粗俗、软弱的一面，建构了一个美丽、坚韧和执着的传说女性形象，使得苏童笔下走下神坛的孟姜女又重新登上神坛，满足西方受众对中国古代传说女性形象的心理预期。

三、结语

《碧奴》是一部特殊的作品，不仅仅是向中国读者重述孟姜女的传说故事，还肩负着向西方介绍中国这一传奇故事的使命，而这其中的文化蕴含能否传递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译者及其译作。葛浩文在翻译《碧奴》时，一方面尽量做到语言层面忠实于原文，展现异域特质，同时，在勾勒孟姜女的形象时，兼顾出版社的出版目的和西方受众对中国神话传说和人物的期待，为西方受众建构了一个美丽、坚韧和执着的传说女性形象，虽然和苏童笔下的孟姜女形象有所出入，却又巧妙地和中国民众耳熟能详的孟姜女形象重合在一起，文化蕴含的传递得以成功。因此，翻译不仅是语言层面的转换，还是社会和文化的产物，这也是从事中国文学翻译实践的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需要始终注意的一点。

　　［1］吴义勤."带着镣铐跳舞"——评苏童的长篇新作<碧奴>［J］.南方文坛，2007（3）：75～78.

　　［2］Baker，Mona.Translation and Conflict： A Narrative Account ［M］.New York：Routledge，2006.

　　［3］苏童.碧奴［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6.

　　［4］ Goldblatt，Howard.Binu and the Great Wall ［M］.Edinburg and New York and Melbourne：Canongate，2007.

　　（作者单位：河南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

　　秦丹丹（1989-），女，河南滑县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