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离世三十五周年祭
当人们以烈士的名义，把革命的理想主义转变成保守的反动的专制主义的时候，我坚决走上彻底经验主义、多元主义的立场，要为反对这种专制主义而奋斗到底！
——顾准
一
狂飙在一个早上骤起初春的
黄浦江涌出一丝刺骨的
寒意翅膀被大风拦腰截断
一只飞翔的鹰从高高的
云端跌落无底的深渊
出生入死的革命家被又一场
“革命”的潮水淹没那
刻骨铭心的一九五二被定格在
一个黑色的星期五……
二
被扭曲的日子是一块伤痕累累的
砧板记载着一个战士永远的痛
无言的寂寞是一颗酸枣你只能在
密不透风的棺材里独自咀嚼
怀抱怀疑怀抱爱怀抱梦幻
怀抱一个思想者深切的悲处
你相信世上没有泡不开的茶叶
你相信黄浦江里的滚滚浪涛
绝对不会与那西下的斜阳一同憔悴
三
从“思想老虎”到“双料右派”
从“三反分子”到“牛鬼蛇神”
在时间的流水里你是一条
冻死的鱼在梦境里跋涉
总也游不到大河的对岸
一腔热血抵抗着夜晚的寒冷
一身傲骨要与那厄运抗争
在生命的幻像里思考着中国
的命运看阳光纷纷下坠
四
无休无止的批斗与毒打没完
没了的交代和检查灵魂被
欲望抽筋剥皮人格被魔鬼踩在
脚下一盏马灯在狂风中摇曳
悲愤的下弦月被吹成一颗
耀眼的流星从你的梦境里狼狈
逃窜“三个大脑”在月光里
急速运转为一个个方程式
求解未知的途径
五
一声声叹息从朦胧的虚空
起步沉淀在一个有限的时空
月落乌啼夜空被阵阵蛙鸣
切割从此更加支离破碎
思念在天上漂游无处立足
乡村里一棵棵倒长的树被一些
漫天游荡着的口号编成篱笆
像是回到自己壳里的一只蜗牛
你用明天的月光愈合昨夜的创伤
六
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再到
希腊城邦去考察历史的真谛
一个个大写的问号化作一页页
沉甸甸的文稿文稿上书写着
你的泪滴和血迹“双手打飞归”的
旷世之奇才从他的《会计原理》
出发在荒原的夜空上下求索
求索着娜拉出走后的命运求索着
一个社会的问题与主义
七
在一场梦的追杀中醒来灵魂被
一场无情的秋雨砸痛脱掉那
身上的黑袍卸下一根肋骨
当柴烧然后到江水里洗一次澡
在一场悲壮的坐化中脱胎换骨
为他人寻求解放的路却在他人的
冷眼中遭遇羞辱可恶的癌细胞
吞食着你那高贵的孤独凛冽的寒风
摧残着一个才子的凄凉岁月
八
一个卓越的思想者在黑暗的
禁锢中探索思想一个不肯下跪的
“专政对象”在壁垒森严的
牢笼里追求自由把心中的阳光
留给后世让一列快车滑过
记忆的铁轨用烈日下的汗水
为后来者的人生加油最终被一枚
铁钉钉在这个荒唐的岁月
一阵钻心的痛扎在这生活的眉心
九
傍晚我在时间的灰烬里寻找着
那个时代的碎片三十五年的
风风雨雨这一支被折断的芦苇
早就被黄浦江畔的晚风漂白
一滴滚烫的血映红了大都市的
黎明和黄昏一滴咸涩的泪
洞穿了悠悠岁月的断层
啊，顾准！今天我又见到了你
那高高的天空一只自由的鹰……
（2009年12月，为纪念顾准离世35周年而作。2010年8月，修订于南京雨花台下秋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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