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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阳中路(七首)

时间:2023/11/9 作者: 长江丛刊 热度: 13491
■郭红云

  潜阳中路(七首)

  ■郭红云

阳光照破了玻璃

很像是一位长者

  当我摘下眼镜

  从材料和题纲中抬起头来

  他温暖而沉实的手

  已搭在了我的双肩

  他几乎是严肃的

  同时有其和蔼的一面

  他很像是从楼梯下上来的

  放缓了脚步屏住了声息

  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推开门拉动窗帘

  拔掉了锁眼钉子和纽扣

  他是一名熟练的修理工

  精益求精

  在寂静里发出细微的叮当之声

  似乎不愿意打扰一个

  沉浸于思考和顾虑的人

  阳光照破了玻璃

  也看破和修补了我平凡理想中

  仅剩的那一点欲念和忧郁

后半夜

后半夜醒了

  一个人磨蹭良久

  抽了几支烟

  这不是潜江

  轻而易举就能入眠

  在外面时间长了

  即便在故乡也有

  睡不踏实的时候

  武汉是一座不夜的城

  站在高而空的阳台

  我就这么琢磨着看着

  远处有一些动车

  正缓缓地开进来

  缓缓地开出去

  仿若一个人

  永远只是劳碌的命

  始终要赶往别人的城市

  万家灯火

  如此恬静

  不曾被它们带走一盏

  也不曾被它们

  碰碎一粒

10路公交车

从袁桥那边开过来

  大概十多分钟

  每次晚饭后

  站在窗台边洗碗

  刚好在这儿

  它有一个站点

  自上面往下看

  10路公交车

  像一部厚厚的字典

  上去的人

  与下来的人

  有时候是一两个字

  有时候是一两个词

  偶尔觉得陌生

  偶尔又似曾相识

  自从重新提笔写诗以后

  便生出了些

  奇奇怪怪的想法

  原来10路公交车

  就是10路公交车

  现在每经过一趟

  被我俯瞰起来

  似乎都要为我去接一个人

  于是特别有期待

  和好感

潜阳中路

潜阳中路安静下来

  至少要在转钟两点以后

  风儿不鸣虫鸟不惊

  停止焦虑的事和物

  归于没有

  澹泊的月光清凉如初

  像一只流浪的狗

  在水杉与水杉之间

  寻觅着出租之屋

  空旷的主题是空旷的

  仿佛我曾经的少年之心

  纯真得掏不出什么别的东西

  默然街头

  我是一个误入歧途者

  想起我是多年以前的荷马

  在希腊古老的石阶上

  流亡和行吟

  歌谣毋需木琴

  看世界不用眼晴

  我虚伪我沉沦

  我没有来由地宿醉不归

  我眷念我堕落

  我写点诗

  我是否是一个误入歧途者

  不管我停顿与否

  潜阳中路一如既往地在前行

  那么多的脚步

  凌晨以后又将被它换掉一批

很久没有看看月亮了

很久没有看看月亮了

  这么认真地

  并不是说我十分想念它

  到了把它当成一个人

  去想的地步

  实际上我并不在意

  它的在与不在

  我一向不喜欢某种博大

  我只需要它一点点狭隘里

  溢露而出的光

  找不到我的脸和眼

  但能捕捉我的手

  像一只色泽温润的镯子

  当我在黑喑中

  无意识地拧亮它

  这老式的灯盏

  搁置在我生活的一旁

  已然太久

  它映照的范畴不大

  概括起来的內容是有限的

  半新不旧的一张桌子

  手机烟缸胃药

  一个佝偻着的

  一时走了神的人

前几年的雪花我没有珍惜

前几年的雪花

  我没有珍惜

  那时候我不写诗

  没有一个温暖的词

  用于描绘

  拿不出一段像样的句子

  去迎接它们的来

  和挽留它们的去

  雪花飘着

  闹着

  浪费着

  络绎不绝

  那漫天遍野的白似乎与谁

  有着撇不清的关糸

  在我的眼里

  在我急于表达

  又表达不够的地方

  仿若一支庞大的乐队

  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哪一片雪花

  都不可或缺

  而我却两手空空

  不曾忐忑

  和心有灵犀

相见欢

它一定照见过李白

  在《静夜思》的时候

  还有其他一些

  久远年代的人们

  也一定照见了此刻的我们

  这棵大樟树下的小酒馆里

  扔满了一地的烟头虾壳和啤酒瓶

  我说的是今晚的月亮

  它又白又大又圆

  像一只精光的盘子

  输掉了剩汁和残羹

  霓虹灯闪烁着

  变幻莫测的光

  广告牌下的报刊亭

  早已打烊

  新闻与旧事不提

  前程和今生未卜

  我说的是今年夏天的

  一次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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