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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1/9 作者: 长江丛刊 热度: 11913
■李斯雪

  囿

  ■李斯雪

  我深夜看见顾歆成的房间还点着灯,窗纸上映着他伏案的身影。

  他终于肯在学业上努力了,我想。他虽自小头脑聪颖,可偏偏不用在正道上。

  然而,他的突然转变却是令我疑惑的。大抵是因为他心系着秦家的小才女吧?上次他外出闲逛,远远望见了正在踏青的秦仪和几个姐妹。那场景立刻就古典起来:尽管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秦仪眉目清丽的容颜和温婉可人的举止就烙进他心里去了,他当即匆匆回家,翻出落了一层又一层灰的四书五经苦读起来。其实以他书香世家的背景,和秦仪算得上门当户对了,不过他说,只有才华横溢、真才实学的男子才够配得上知书识礼的秦仪,他不能因为家世就让秦仪嫁给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他。那是委屈了她。他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地承认,他顾歆成和秦仪,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天边渐渐出现曙光,他房间的灯这时终于熄灭。

  我不可能不心疼顾歆成,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多少次要他早点儿歇息,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但是我无法将这心绪告诉他,毕竟我连接近他都不可能。我从见到他开始,所能做的都只有静静地在远处看着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被家人叫出房间,然后离开,过了一些时候容光焕发地回来。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他和秦仪已定了婚约,也给秦家下了聘礼,下月廿六,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我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但我看得出他很高兴,因为他眉眼间都盈满了笑意。

  他似乎说得有些意犹未尽,想再找些话题,不由自主地就提到了秦仪。他说她如何美貌如何娴淑,说她如何精通诗词歌赋,到后来将对她的溢美之辞说了上十遍,才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他不无遗憾地喃喃:可惜这些你都不懂。

  我当然懂,我只是没有表情也无法言语。

  成亲之日很快就到来了,顾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晚些时候我看到了他身穿大红喜服的模样,身姿挺拔俊秀。我想他真的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稚童。

  我看不到婚礼的举办,但我想那一定是一场很成功的婚礼。因为我听到许多人都在交口称赞新郎的风度和新娘的美丽。

  后来我看到了秦仪,确实是个佳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而她和顾歆成,也真的非常般配。二人协力将顾家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

  而我依旧待在我应该待的地方,现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有时会羡慕秦仪,因为她能和顾歆成白头偕老。不过更多的,我还是会为顾歆成感到由衷的欣慰。大概我所能做的,就是成为顾歆成一生的见证者,看着他由童年到少年、由少年到青年、由青年到中年、由中年到暮年,从生到死。

  我以为他的日子会这样美美满满地过下去,不过世事难料出乎了我想象。

  有一日我看到他行色匆匆分外焦急,料想家中出了什么事。后来从顾家家人的交谈中得知,秦仪得了急病,命不久矣。

  这对顾歆成和我,都是一个犹如五雷轰顶的消息。顾歆成是为秦仪,而我,是为顾歆成感到悲伤。

  就在这几天里,不断有大夫出入顾家,屋里院里,都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我不清楚秦仪的病情发展如何,但当我看到顾歆成日渐憔悴的面容时,我便知道,秦仪大概是真的活不长了。

  果不其然,在不久后一个寒冷的早晨,顾家院内有哀乐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响起。

  从那之后,顾歆成搬出了他和秦仪的婚房,回到了他从前苦读的小院。我又看着他每日每夜不眠不休,一点一点地形销骨立起来,再无当年的翩翩风度。

  我想为他做些什么。这个想法在他因为过度虚弱而昏倒的那一天变得尤为清晰而迫切地要得到实现。

  那天深夜,我离开了我一直生活的地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的房间,轻轻地推开门,看见了醒着的他。

  他也看到了我,月光映照下的瞳仁倒映着一个清丽的身影。

  他的嘴唇颤抖着,连着他整个身体都颤抖着,过了许久许久,他用嘶哑的嗓音说出两个字来:“……秦仪?”

  我轻道:“是我。”那一瞬间他激动得无法自已。他似乎想从床榻上扑过来紧拥住我,但他那羸弱的躯壳束缚着他的行动。

  我缓步走到他身边,坐在床榻边上,伸出双臂拥住他,用秦仪的声线说出了我自己的心声:“我很担心你。”

  当话音落下,他怔了怔,我也怔了怔。但我随后意识到,现在我不是我,我是秦仪,那个他深爱的人。

  于是我按捺住我的所有心情,模仿着秦仪的口气,劝说着他要爱惜身体,要操持顾家的家业,让自己能够安心地逝去之类的话语。

  我能看出来他听进去了这些话语,因为他终于感到了倦意,在我的催促下入了眠。

  望着他熟睡的脸庞,那层长年笼罩的悲戚终于散去。我笑了笑,心中泛起千层涟漪。依依不舍地在床榻边坐了一会,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向我的生活之地缓慢地挪去。我唯一的心愿,即便是顶着秦仪的面容,也终于实现了。我的嘴角牵扯出一个在别人眼中并不存在的表情,但我自己分明看到了我的微笑。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望着他家庭院中那一方近在咫尺的荷塘,我渐然阖上了双眼。

  清晨,顾歆成神清气朗,推窗远眺,却见母亲站在荷塘边。

  顾妈妈喃喃地念着:这小锦鲤,可是我儿歆成那年放养的,怎地今儿跳到岸上来了呢?

  (作者系武汉市二中高一学生)

  小说责任编辑:郑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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