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冤在我,我必报应”,出自《圣经》。我没怎么读过《圣经》,只是在《安娜卡列尼娜》中看到过这句话。而且看到这句话时,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安娜的形象,千百年来已被无数人讨论过,就像一万个观众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我想保留自己的看法。只是,在十八岁以前,我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孩,我不喜欢一脚踏两船的人,尤其讨厌第三者。
十八岁以前的生活,简单,无忧,快乐。学习,假期,恋爱,重复着所有少男少女经历过的事。我的心情,就像家乡的那条西林河,总是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如果太过平静,会让人觉得惆怅,总是觉得缺乏点什么。想必是激情,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高考,成了每个学子的人生转折点,我也不例外。在填志愿的时候,刘直接把我的志愿表拿去抄,一模一样。可是,刻意安排的事情,往往也不尽人意。最终,阴差阳错地把刘送入了大学,而我则提前进入了社会大学。
很多同学都不看好我跟刘的感情,我的好朋友一直也不怎么喜欢刘。总觉得他的眼神太多情,天生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我则很普通,只是人海茫茫中一粒不起眼的沙子,街上一抓就一大把。很多人都说,高中的恋情,进入大学后的分手率是90%。我出现了一点担心。
不过,即使刘成了G市某大学的学生,而我只是在H市做了某间小公司的职员,这并没有丝毫冲淡我们的感情。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城市,一样的爱情。刘依然那样地爱我,一如过去的两年。他总觉得我像个孩子,也甘愿把我宠上天堂。
高考的失败对我有一定的打击,与刘的分隔两地让我感觉寂寞,刚出社会的孤立感,让我总是有淡淡的哀愁。虽然,我是一个快乐的人。我笑容里的苦涩,还是不小心被发现了。
雨,是我的经理,大我10岁,成熟而稳重的男人。年轻时还犯过一个错,有一个7岁的儿子。这样的男人,是危险的。而我,却一步一步地靠近危险。他似乎懂得我的心思,也很照顾我,像一个大哥哥般,给了我许许多多的温暖。但,我们只是朋友,比较投缘的一对朋友。他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他的女朋友不在身边,我的男朋友也不在身边。这是一种微妙的巧合。
渐渐地,我们从一般的朋友晋升为好朋友。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当我回家的时候,他会开车送我去车站。甚至,还试过开车直接送我回家。有一次,他来我家,奶奶偷偷跟我说,他有点年纪了吧。我在心里偷偷地笑。姜,始终都是老的辣。
我开始发现,手机里的短信,刘的名字逐渐被雨代替。心慌了。不知道何时起,我竟然学会了对刘说谎,并且越说越多,越说越熟练。一天一个电话,变成两天一个;两个星期的一次会面,变成一个月;无话不说,变成欲言又止。转变,是可怕的。可怕的不是事态的变化,而是心变。
我与雨的关系开始暧昧。暧昧,是由于一场烟花。过年的时候,他又开车送我回家。途经西林河的时候,他提议放烟花。西林河,在烟花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即使那么地短暂。烟花下,雨吻了我。我没有丝毫要拒绝的意识,我竟然忘记了刘的存在。西林河,一如以往的平静,只是在今夜,河面上多了火花。那正是我一直寻找的火花。
“我是个有罪的人,我是一个坏女人。”安娜对她丈夫说的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刺中了我的心脏。我痛苦,但我快乐。但此时的快乐,甚于痛苦。
我是一个无比自私的女人。我已经爱上雨了。我像大雨过后的大地上所有的植物一样,在拼命地享受阳光的爱抚,却又贪恋着残存在叶子上的雨露。我已经不爱刘了。可是,分手的话,始终说不出口,而且他是我手中的砝码。因为,我始终知道,雨迟早会跟他的女朋友结婚。一脚踏两船,会比较有安全感。
时间,真的与爱情无关。跟刘在一起的三年时间里,竟然比不上雨给我的半年幸福。这种幸福,带着甜蜜,痛苦,内疚,忧伤,可我还是喜欢。我疯狂爱上雨。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爱着他,不是第三者,不是别人的女朋友。我愿意做他的地下情人,为他洗衣,拖地,煮饭。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是没有错的。
我已经完全忽略刘了。他的短信,我常常不回;他的电话,我也不接;我也不让他来找我。我肯定把刘伤透了。当,一个女人沉浸在一段幸福的恋情里,她会失去理智。她顾不上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舍弃了刘。但是,我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分手的那个夜晚,刘在我面前哭了一个晚上。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不爱的女人,心是冷酷的。
我以为,跟刘分手后,我会变得比较快乐。少了对一个人的愧疚,心里的负担轻了很多。只是,我发现,我更加不快乐。当我看着雨跟他女朋友甜蜜地说着电话时,我的心是那样的痛。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我已经完全属于雨了,可他却不是属于我。我还没学会,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着一个男人。
我已经舍弃了一条船,如今双脚站在一个男人的船上,却比以前更危险。可是,我的位置在哪里?我仿佛站在船尾,摇摇摆摆,随时坠落海中。
我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雨跟我说,他过年的时候将会与他的女朋友订婚。这是,我知道的结果。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无法停止。
年后,他在公司派喜糖,我接过的时候,也微笑地说了声“恭喜”。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我的眼泪才没有在发出声音的同时落下。在厕所里,坐在马桶上,眼泪无止境地流。
这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可是,他依然一如既往地对我,依然让我留着他家的钥匙。
我不甘愿做他的情人,却又无法离开他。我厌恶自己的懦弱,也讨厌他的残忍。我不再快乐。在爱情这场戏里总是有一个主角和一个配角,累的永远是主角,伤的永远是配角。
我想起了刘。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是,他听说我不开心,立刻又来到我的身边。我跟他坦白了一切,他竟然没有责怪我。他说,他并不喜欢现在这个女朋友,他希望还可以跟我在一起。看着他那受伤而真诚的脸,我流泪了。已经没有爱,却有感动。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感动并不是爱情。我说,我们只能是朋友。
雨的未婚妻来了H市。我手里的钥匙该交还给真正的女主人了。雨说,我们以后是朋友。朋友,是一个很伤人的词,对于情人来说。我用它伤害了一个男人,而另一个男人又用它来伤害我。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安娜葬身于火车轨道上。我却因为长期抑郁悲伤,生了一场大病。病后,我辞职,带着已冷却的火花,我的痛,我的祝福,离开了H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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