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MOON文子 模特|豆豆 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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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苍很久没出现在《萤火》上了,但只是一写就立刻受到了主编丐小亥的特别夸赞。所以,这篇一定不能错过!看完此文之后,我想说:请也赐一个这样活泼可爱的九月给我吧!
1
陈九月是梁薇末的妈妈。陈九月大学毕业不久就结婚了,所以,薇末出生时,她一片张皇失措,觉得自己不能适应“母亲”这个伟大的角色。梁爹纵容她说:“没关系,你慢慢适应。”
陈九月这一适应就是许多年。
薇末能记事了,她还听到陈九月给闺密打电话说:“宝宝还小,你不适应太正常了,就连我现在,有时看到床上躺着那么一坨小东西,我还惊讶呢,天哪,这是什么!”
陈九月会做的饭永远只有一样:下面条。梁爹出差了,她也会系上围裙,热情地问薇末:“你想吃什么呀?”刚开始,薇末很诚实:“糖醋排骨!清蒸鱼!”陈九月循循善诱:“那些等你爸回来做,我们吃面条好吗?”后来,情景再现时,薇末很识趣地说:“面条。”
陈九月又很迷糊。她取钱会忘记拔卡;去超市会忘记取寄存的东西;她带薇末逛街,有时逛着逛着就闪进街边小店,在店里徜徉好半天才想起,哎呀!薇末呢?这时,薇末从小店角落跑出来:“我在这儿!”
由此可见,陈九月绝非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
不过,薇末懂事之后,才渐渐领略到,陈九月也有一些难能可贵的优点。
比如,当女人们扎堆比孩子比老公时,她从不去凑热闹。“我怎么偏偏嫁了你这个没本事的!”类似的话,薇末家从来听不到。
谁家孩子考满分了,比赛得第一了,其他妈妈也会教训自家熊孩子:“你看看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可陈九月很淡定:“人家努力嘛,应得的,薇末加加油,也可以的哟!”
薇末十三岁夏天的傍晚,她和陈九月在公园散步,记者拦住行人在采访,问题是:“你希望孩子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妈妈们的答案大多倾向于:成功、优秀、出众。
轮到陈九月,她说:“首先做有自我的人,其次做快乐的人。”
这答案令记者好奇,他反问:“为什么呢?”
陈九月说:“自我很重要呀,小孩本来都是原创的,但大家都喜欢按一个模子去打造,那不成了盗版吗?至于快乐,我很喜欢一个哲学家说的,人类最大的罪过,就是不快乐。”
当时的薇末,尚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但她记住了。后来她才领会到,陈九月这种培养孩子的态度,从她出生那天起,就在潜移默化影响她了,并且将持续一生。
更久之后的后来,薇末才意识到,陈九月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文艺女青年。
2
大妈大婶们才不管陈九月是什么青年,她们说,薇末她妈真不会过日子!陈九月总买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比如漂亮的桌布啦;一盆开得很好但过几天就会死的花啦;她还每年往娘家跑两趟,她娘家在外省呢,一来一去得花多少钱?真是的。
这些议论,陈九月通常一笑而过,偶尔会在梁爹面前叨咕:“什么叫过日子?热爱日子才是真的过日子!为两毛钱讨价还价?唠叨抱怨,挑婆婆的错处?我才不要呢。”
梁爹毫无原则地点头附和:“是的,是的,你就是你,颜色不一样的狗尾巴草。”
陈九月的娘家在西南,夫家在中南,穿越半个南方的费用,的确是一笔巨大开支。她买那些东西,也确实不是生活必需品。何况那会儿,她和梁爹的工资都不高。所以,陈九月偶尔也会像个正常妇女一样焦虑:“我们家没权没势没背景,也没存下什么钱,以后怎么办?”
这时,梁爹就会豪气万丈地说:“担心什么?有我呢。”
“好!你这样我就有底气了!”陈九月握握拳头,呼唤薇末,“我们买新裙子去!要回外婆家了哦!”
回外婆家是薇末最喜欢的旅行。她们坐火车回去。车窗外掠过的田园和河流呀,在车厢里穿行的食物小推车呀,火车穿过隧道时呼啸的风声呀,都让薇末兴奋不已。在外婆家,薇末还会受到公主般的待遇,被外公外婆无限宠爱。
薇末十四岁的暑假,她和陈九月从外婆家返程时,到了中南站,陈九月居然说:“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厦门哎,薇末,我们去看海吧!”
海风,海浪,沙滩,贝壳,这一切都让薇末兴奋不已。陈九月也脱掉鞋子在沙滩上奔跑。当夕阳渐渐落进大海时,陈九月倒在沙滩上,说:“我刚上大学时,设想的未来是一边旅游一边工作,谁知和你爸恋爱,那么早就结了婚生了你!工作郁闷,还离娘家那么远!”
“不过呢。”陈九月望着大海,脸庞上有光辉,“我也不后悔,我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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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回来,薇末升了初三,个子长高,微微丰满,学习骤然紧张。陈九月却出了一点小状况。她的情绪忽然变坏,一会儿嫌梁爹的发型很难看,一会儿又嫌薇末的裙子太短;她又失眠,食欲变差,人也憔悴了。梁爹说她更年期到了。
陈九月狂喷:“谁更年期!我才三十七!还是青年!青年!”
梁爹咂咂嘴,不敢再说什么。
陈九月闹了一阵子,最后认为,她那是职业病。她的工作是给人办离婚,负能量接纳太多爆发了。她说:“我要辞职!”邻居大婶不能理解,啥负能量啊,工作那么清闲,盖盖章就下班了,真是的!
可薇末的感受不一样,她亲身体会到,那些负能量附着到陈九月身上,又被她喷到她的裙子和爸爸的发型上,家庭幸福指数急剧下降。她表示支持,辞职!必须的!
梁爹也支持:“不快乐的工作,就是在浪费生命!”
于是,陈九月底气十足地辞了职。可辞职之后怎么办呢?梁爹说:“做家庭主妇呗,我养你呀。”此时梁爹考上会计师,进了事务所,收入还不错。
可陈九月一脸不屑:“我才不,我也有事业心!”
“你想做啥事业?”梁爹问。
“网、络、作、家!”她掷地有声。写网络小说门槛多低啊,取个笔名就能入门了,一旦走红就坐等数钱!要知道,她当年也是中文系毕业的才女一枚呢。
陈九月蓬头垢面地开始了她的创作生活。但是,她的小说点击率很低。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清醒:“所谓大神,就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天赋比汗水重要!我没有那百分之一,算了。”
这时,小区有家十字绣店要转让,她就接过来做起来女掌柜。可很快她就厌了:“不开心,整天守在店里绣啊绣啊,我是绣花机吗?”她把店转出去,买回一堆心灵书来研究,又买回一堆瑜伽碟子,每天在地毯上做各种奇怪的动作。
闺密问她:“你折腾什么呀?”
她说:“才不是折腾!我在寻找快乐的方法!我不想成为怨妇,负能量有害家庭健康!薇末正值青春期呢,我得做快乐妈妈,给她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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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薇末那么艰难的中考都结束了,陈九月还没找到快乐秘籍。这天,她对薇末说:“那些书啊瑜伽什么的帮不了我,我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儿?”薇末惴惴地问。
“西藏。”陈九月说。
薇末一脸惶惶,梁爹却很淡定:“让你妈去吧,她从十九岁就念叨,一生必须要去一次的地方就是西藏,这是文艺青年的通病!”
八月,陈九月真的出发了,跟着一个自驾游车队。她一路走,一路给薇末发照片,草原,羊群,瀑布,徒步的老人,一群人推着车子在泥泞里行走,她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蹲在大雨里吃泡面。
薇末有时看着笑,有时看着哭,一边也暗暗祈祷,九月大人,你快快地快乐起来吧!
薇末被市里排名前三的高中录取,开学没多久,陈九月回来了。
她太黑了,简直像宫崎骏动画里的黑炭一样黑。薇末鼻子好酸,陈九月却笑得很舒畅:“我学会了做蔬菜沙拉哟!以后你爸不做饭时,我们也不用只吃面条了!”
晚上,薇末看到陈九月的微博写着:“昨晚我在拉萨,半夜失眠,我站在窗口,一束月光落在我身上,我莫名觉得快乐。我下意识回头看,床上空空的,那坨小东西呢?它不在!我顿时好心慌,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呀。噢,它在几千里之外的床上。想象着它安睡的样子,我知道,我的快乐在家里。”薇末看得泪眼迷蒙。但是,等等,陈九月用的是“它”!而不是“她”!真虐啊,她是小动物吗?
这年,梁爹事业顺风顺水;这年,陈九月三十七岁,肌肤紧致,身材保持得很好;这年,薇末还不知道,万物皆有定时,哭有时,笑有时,哀伤有时,欢乐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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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陈九月到一家青少年报社应聘做校对,她毕竟是科班出身,对错别字的辨识能力和语法运用不容置疑,她成功了。她很得意:“我一介大婶,打败了一群美少女竞争对手哦!”闺密问她:“九月,你找到快乐的秘诀了?所以消停了?”
陈九月说:“没。但是不想找了,顺其自然吧。”
闺密说:“也许放下盼望和寻找,你会获得真正的快乐呢。”
薇末和梁爹都大欢喜。薇末的美好时光,就从这欢喜里开始了。
坐在薇末前排的男生叫梁小松,他踢球很厉害,爱讲冷笑话,也爱听歌,特别喜欢听郑钧和陈奕迅,他常常回头和薇末聊天,讲冷笑话给她听。
高一的春天,这座城市要举办第一次春天音乐节。
薇末不是文艺少女,她听歌的依据是音乐排行榜。至于独立音乐,小摇滚小清新什么的,她没太大感觉。况且,她数学很厉害,音乐节什么的,不如一场数学竞赛令她兴奋。可梁小松对着薇末唱:“你如此美丽,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薇末就忽然想:“不如我跟他一起去音乐节?”
薇末拿出零花钱订了两张音乐节门票。她给了梁小松一张,淡淡地说:“我妈报社发的,她不去,送给你了。”
“那你去吗?”梁小松问。
“嗯,到时我有空就去。”十六岁的女孩,第一次邀请男孩约会,无论如何都要装腔作势,用骄傲来掩饰忐忑。
过了两天,数学老师来通知薇末,4月26号,也就是周六,学校跟兄弟学校有一场趣味数学竞赛,薇末要上阵参赛。4月26号?音乐节就是那天呀。怎么办?二选一。她委婉地说:“我问问我妈。”
薇末跟陈九月是这么说的:“我跟同桌女生一起去音乐节!她很喜欢摇滚!”
陈九月也很干脆:“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帮我找个理由拒绝数学老师。”
陈九月就给数学老师打电话:“赵老师,4月26号是薇末奶奶六十大寿,她得给奶奶祝寿,比赛有很多次,老人家的六十大寿却只有一次,希望老师理解哦。”
青春躁动期的女儿,间歇性更年期的老妈,能如此亲密和谐,实在是幸运至极。薇末想。
6
4月26号,多云,江边公园里,绿树映在蓝天下。公园里人潮涌动,像海上的浪花。薇末有点担心:“人太多了,我们会被挤散的!”
梁小松盯着薇末看了看:“把你头发上的丝带取下来。”
薇末解下头上扎蝴蝶结的丝带,心想,他要干吗?
梁小松说:“喏,你抓住丝带的那头,我抓住这头,这样就不会被挤散啦。”
这是薇末第一次与男生牵手,通过一条丝带,那真是奇妙的感受。演出结束,他们随着人群走出公园时,梁小松才松开丝带。
薇末一路握住丝带回家。陈九月斜靠在沙发里,电脑里播着一则MV,短发少年自如地弹着电吉他,长发飘逸的少年用清亮的声音唱:看遍了冷冷清风吹飘雪渐厚,鞋踏破路湿透,再看遍远远青山吹飞絮弱柳,曾独醉病消瘦……”
“哇,这首歌好听!”这首歌叫《石头记》,MV里的少年叫“达明一派”,他们是陈九月的“男神”,薇末心情大好,所以顺手点个赞。
“那是你爹追我时,送我的第一盘磁带里的歌。”陈九月笑得好少女。
薇末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一盘磁带就把你收买了?”
“哪有那么简单。”陈九月抛给她一个白眼,“送我磁带的男生又不止他一个。不过他送的,恰恰是我最喜欢的。”
“哗——”薇末惊叹,“这么多年你还记得。”
“每当想起,我的心情还像当初一样。”陈九月说。
十六岁的薇末不能想象,当她二十六岁或者五十六岁时,想起牵手的丝带,她的心情是否会同今晚一样。
陈九月贼贼地问薇末:“玩得开心吗?和你的同桌女生。”
薇末躲躲闪闪:“还行。”
薇末坐下来,问:“九月大人,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兜兜转转之后,我发现,我想要的一切,已经在我出发的地方等着我了。”
薇末依偎在陈九月身上,房内爸爸在加班,薇末手里还握着丝带,这样的夜晚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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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末把丝带和门票都放进一个雪人铁盒里,珍藏起来。春天之后是夏天,夏天之后年级分班,薇末选了理综,梁小松选了文综,两人不再同班。薇末要见上梁小松一面,也要看机缘巧合是否能在校园转角或操场遇上。
教学楼后面有一个小花园,春天午后,很多人到花园里看书,聊天,晒太阳。
这天,在一丛蔷薇旁,薇末看到了梁小松,他和一个女生对坐石椅上,石桌上摆着书本和CD机,耳机线分成两只,一只连接着梁小松,一只连接着另一个女生。他们各自低头在看书,营造出一个温暖默契的气场。
薇末心惊心凉。他们虽然用丝带牵过手,在人群中流汗,随着鼓点欢呼,尖叫,摇摆身体,他们共同拥有一段热烈时光,但是,她与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气场。
“哇,他俩看起来好和谐哦。”同桌对薇末说。是啊,谁都看得出来。
抽屉里的丝带,已有些淡淡褪色,门票也挺没意思的,薇末将它们扔在垃圾桶。如果那段灿烂记忆对她很重要,她自然不会忘;如果她忘了,说明它不是那么重要;所以,物证什么的,可有可无。薇末惆怅了一小会儿,流了几颗眼泪,打开奥数卷子做起来。下个月,她要代表学校参加奥数赛。
陈九月斜倚在薇末房间门口,她扬扬苹果:“很甜哦,要不要来一个?据说苹果能治愈失恋呢。话说我读书的时候,就很好奇,学霸妹子们失恋了会怎样?看来果然会化伤心为学习动力噢。”
“我说,九月大人,你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女儿的痛苦之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哎!我在你这个年纪,根本没有你的淡定理智,要是我,我会写一大篇酸文,哭一晚上,还要悲悲戚戚好长一段时间呢。果然学理科的女生情商更高吗?”
“生物学告诉我们,一代更比一代强!”
陈九月点点头,“嚓嚓嚓”啃了一口苹果,然后有些担忧地看着薇末:“你真的很难过吧?”
薇末不耐烦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感知力,一个人对痛苦感知越深,对幸福的感知也就越强哦。”
“我当然有感知力,我又不是花花草草!我只是不屑流于表面!够了!我要做题了!”薇末挥笔逐客。
“哈,那我就放心了!”陈九月转身飘然离去,踩着有节奏的步伐。
薇末气呼呼地想,这真的是亲妈?还有,她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当妈的能用这么二这么萌的方式安慰女儿,而不是板起脸教训,才使得做女儿的自尊得到了呵护。也许是亲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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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爹这边的亲戚,也觉得陈九月不会过日子。他们还说:“也亏了薇末她爸,又要上班又要做饭,脾气还那么好。换一个男人,陈九月怕是没那么好过。”对此,陈九月没有反对意见,她说:“是啊,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跟着他呀。”
陈九月远离故乡千里,只有梁爹这一片天空。谁也没料到,天空的一角某天会塌陷下来。
薇末高三的冬天,梁爹因涉嫌职务犯罪被带走了。陈九月接到通知的时候,薇末在学校。当薇末回家时,陈九月已经平静下来了,也许那平静是强装来安慰薇末的,但她的平静让薇末不那么惶恐。
她说完梁爹的事情,转身端来一碗甜酒糯米丸子,说:“你爸不在,做饭做夜宵都归我了,这是我摸索着做的,不准嫌弃。”
薇末低头哭,泪水一串串滚落进热腾腾的碗里。
陈九月又说:“不管怎样,你要记住两件事:第一,你爸犯了错和你爸爱我们,这是两回事;第二,生活里最可怕的是没有爱,一个家不管遇到什么,有爱就垮不了。”
春天来时,梁爹的事情有了结果,职务犯罪属实,获刑两年。
知情人都在观望:这下陈九月可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陈九月没有崩溃自弃,以泪洗面。陈九月依然打扮得鲜鲜亮亮地出门,走路的姿势不卑不亢,见到熟人笑嘻嘻打招呼,回家一边听歌一边拖地,喜欢的剧集更新了,她也不会错过。
不同的是,她开始做饭和熬夜。对她的厨艺,薇末的期望值为负数,这样一来,反而常常有惊喜。陈九月也接了一些做资料书的私活回家做。她要独自养家糊口,供女儿读书,不辛苦赚钱不行。有时薇末半夜醒来,陈九月已经趴在书桌前睡着了,耳机里还放着歌。
人们也很惊诧:“真没想到陈九月那么坚强。”
陈九月在微博上说:“我算坚强吗?我不过是依然葆有当初的信念和勇气而已,即使远离家乡,也愿意跟他在一起。何况,我有薇末这只小天使,给我无穷正能量。”
薇末也很坚强,因为陈九月为她做出了榜样。她还用数学思维得出结论:在这个社会,人们给予弱者的,只有同情,没有赞美,她当然要赞美。
高考之后第三天,恰好是“父亲节”,陈九月和薇末去探望梁爹。以往母女俩出远门,都是陈九月收拾行李,买车票,安排一切,可这次,薇末说:“九月大人,一切都由我来吧。”
在车上,陈九月有些紧张,薇末说:“九月大人,你气色不太好,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睡醒补个妆,这样某人看到才会放心哦!”陈九月也不客气,靠着薇末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她睡着了。薇末听着她轻柔的呼吸,有些骄傲地想,如今,我也长到可以拿肩膀给你依靠的年纪了。
见到许久未见的爸爸时,薇末好想哭,可她拼命忍住。她想,时间这么宝贵,我要哭的话,他们还得安慰我,多浪费呀。于是她笑着对爸爸说:“你看,我帮你把九月大人照顾得挺好的吧?你回家可得好好感谢我!我要吃什么你就做什么!”
梁爹潮着眼睛,一个劲儿点头,他转向陈九月,动容地说:“丫头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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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薇末去快餐店打零工。有一天,她碰到了梁小松和那个女孩,他们手牵着手。薇末强作镇定,招呼他们:“请问需要些什么?”
女孩说:“你点吧,我去洗手。”
梁小松低头点餐,忽然说:“后来我又去了两次音乐节,但氛围没有我们一起去的那次好。我不会忘记的。”
薇末的心又猛地一跳:“我也觉得那次氛围很好。”
梁小松和女孩对坐着吃东西,他们之间的气场,仍然和谐温暖。薇末瞬间释然,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是不同的,有些人拥有一场音乐节,有的人可能拥有一个温暖气场,而有些人,却能同甘共苦走过一生。
每个人坦然接受自己那份就好。
薇末考上了南方一所名校,学建筑设计。她很担心陈九月,开学前,她对陈九月各种叮嘱,Wi-Fi密码写在路由器上了;电话本也备份在电脑了;陌生人敲门千万不要开;睡觉前要记得把煤气关好……其实说来说去,薇末最怕陈九月孤单,三个人的家,留下她一个人。
陈九月说:“放心,我会跟自己好好相处的!那些孤单啊,负面情绪啊,花花草草啊,我已经学会跟它们和谐相处了,西藏不是白去的,我差点从悬崖上摔下去了呢!”
大一的春天,“达明一派兜兜转转演唱会”来到了薇末上大学的城市,薇末用奖学金买了两张贵宾席的票,她打电话给陈九月:“恭喜你,九月大人,你能见到你的男神啦!”
陈九月从中南坐火车来。这时,距离梁爹回家只剩三个月了。他表现好,获得了减刑。
演唱会那天,陈九月打扮得很少女,白裙子,粉色凉鞋,还化了一个明媚的妆,就像奔赴初恋的约会。
薇末只在《石头记》的MV里看过“达明一派”,她还记得MV的画面。她不敢相信,台上弹琴的胖大叔就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吉他手,而那个蹦蹦跳跳唱歌的瘦大叔,就是当年长发飘逸的青葱少年。
瘦大叔唱起来:看遍了冷冷清风吹飘雪渐厚,鞋踏破路湿透……
薇末的心一阵震颤,陈九月的男神不但人老了,连声音也沧桑了。她侧头看陈九月,微弱光线下,陈九月的颈部有细纹,下巴也微微松弛。薇末的心狠狠震颤:她也正在老去。
原来,时光迢迢,她们珍视着的人也一样会变老。
薇末握着陈九月的手。
陈九月感应到女儿的心,她轻声说:“老去并不可怕,挫折也不可怕,重要的是别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这样,不论什么时候,你的心都能回到起点,重新获得能量。”
这句话太文艺了,不像数学公式那么易懂,但薇末记住了,她想,她以后终会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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