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肥胖出现在骨感的年代里是一个错,那么我的出生就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错。很多朋友都说,如果你可以瘦下来,应该也是一个美女。如果有如果,我生长在唐朝,本身就是一个美女,而且必定出生于富贵人家。没有如果,所以我只能以一个丑女的角色活在当代,注定是一场悲剧。
生活中的我,与大部分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很开朗,也拥有很多的朋友。只是,我的自卑长在肉里,并且有一定的自闭倾向。我的世界一直都在虚幻中。曾经,我活在言情小说里,灰姑娘的故事永远都是我的最爱。后来,我活在网络里,并且成为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女人。在网络里,我掌控自如。我的白马王子一个个地出现,我的网上男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我甚至在网上结婚,买房,没车,生子。每个情人节都能收到礼物。现实中不能做到的,我在网上通通都做到了。
网上的那些男人全部都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外貌,我才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不在乎外表的男人,要么就是世间仅存,我遇上的机率可能是零;要么就是像我一样丑,只能活在虚幻中的。不过,我曾遇到过让我心动的男子,只是一听到要见面,就莫名地恐惧。不仅害怕对方的失望,我更害怕自己的失望。所以,只要坚持要见面的网友,就是我们结束的象征。越是沉迷于虚幻的世界中,我越是难以接受现实的生活。
我也尝试过努力活在现实。我开始留意学校出现的帅哥美男,然后想象自己喜欢他们,暗恋他们。只是,这样的喜欢,我一般只保持一个月。后来,我真的怀疑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生日,我还特意从深圳坐火车到广州,送他一份礼物。我为自己勇于踏出第一步而感到骄傲。但,似乎所有悲凉的气氛都跟下雨有关。那天,正好下雨。我去找那个男人,他说他没空见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我很生气,生自己的气。在广州的火车站里,把那份礼物扔进了垃圾桶。我的悲哀在于,连一个假想喜欢一个男人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是遇上翰,我会以为一辈子都只活在虚幻中。他也是在网络上认识的。起初,我只认了小翰为干弟,而非男朋友或老公。我想,我爱上了小翰,不是平时网上的那种爱,而是我二十年来积累在心里和肉里的爱,真真正正的爱,现实的爱。并且,爱到无法自拔,像罂粟一样让人沉溺。很多人都知道毒品的危害,可是仅仅为了那一瞬间的美妙,就让不少人深陷其中。爱情也一样。只是,爱情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飞蛾扑火。
小翰说,他爱我。我对着电脑屏幕独自暗笑,然后也回他,我也爱你。这是网络上惯常的手法,我见过太多。只是,这一次,我的声音是来自心脏的。很多时候,我们都喜欢自欺欺人,因为,相信假象会让自己好过。没有人愿意直视真相,除了不具备那样的勇气,更多的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习惯。如果不能强迫别人让自己好过,我能做的就是选择让自己好过。
小翰有时候,像个孩子,但有时候依然有着男人的霸道与执拗,还有那不经意的温柔。这也是我中毒的原因。我无法拒绝他的温柔,也抵不过他的霸道。他为了让我相信,他真的爱我。在说爱我的第一天,他每隔一个小时,就发信息对我说一次,我爱你。他就是那样的孩子气,幼稚而执拗。对于从未有过爱情的我,而且面对着一个我爱的男人,面对如此强烈的攻击,我很快就屈服了。我屈服于自己的懦弱。我很清楚,他只是在赌气,并非爱我。他只是在说服自己,而非说服我。可是,我最终抵不过自己内心澎湃的感情,我答应了跟翰在一起。
虽然,很多事情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是没有任何事比真相更残忍。我在认识翰之前,已经认识了倩。我们在网上玩QQ飞车,在同一个车队。倩早已把她跟小翰的故事告诉了我,只是小翰不知道。倩很爱小翰,我相信小翰也是深深爱着倩的。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不是丈夫的男人怀孕,那么除了爱,不会有其它。对于一个常常惹是生非的男子,却只愿意听从一个女人的话,也只是因为爱。只是,相爱的人,也未必可以终成眷属。这就是命运,在命运面前,没有人愿意臣服,只是没有人能逃脱上天的安排。
我跟小翰在一起的第二天,我们见面了。他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帅,我如我向他陈述中所说的那样肥。只是小翰不在乎。他当然不会在乎,因为他在乎的人不是我。他还安慰我说,也没有你描述得那么肥啊,只是丰满而已,我喜欢肉感的女人。小翰带我去逛街。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单独与一个男人出去。我们走在一起,像母子。但是,我已经作出这个决定了,我要真真正正活一次。我们走在街上,一直买,一直看,一直笑。今天,看戏,吃饭,逛街,所有情侣该做的事,该约的会,都试过了,我很开心。晚上小翰亲了我后说,我爱你,一辈子。睡着了。婴儿般的睡容,还有那长长的眼睫毛,这辈子,我都会记得。
倩被家人强硬安排出国念书。十九岁的爱情,不会比十六岁的坚固。私奔,只是一个出现在小说与电视中的动词,现实中,不可能。倩的选择,唯有出国。未婚先孕,虽然在现今的社会已经屡见不鲜,却始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倩在国外偷偷跑去堕胎,在一间私人诊所里,差点要了她的命。倩说,如果小翰要怪我,那就让他怪吧。我没有想象中的勇敢,我只能屈服。身为女人,我为倩感到痛心。但是,命运的安排,谁能逃脱?我们也只不过是上天的一粒棋子,任其摆布。
小翰知道这一切后,果然发怒了,像一头受到攻击的狮子,发出悲壮的惨叫声,仿佛要震撼天地。只是,这一切都不是他可以挽回的。他只能成为一只受伤的狮子,疯狂地出去伤人,同时也为自己带来一身的伤。我看着他受伤,看着他为自己舔伤,看着他向我发出信号。我明知道,我会受伤,而且会伤得很重。我常常安慰自己,如果我受伤后,是否可以借此减肥。听说失恋可以减肥,我的悲哀在于,我连失恋的机会都不曾有。
在跟翰的第三天。外面竟然下起了暴雨。一场突如而至的暴风雨,正如一场突如而至的爱情。无论是否及时,但就这样出现了,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可是,暴风雨带来的破坏,远远不及一场爱情所带来的杀伤力。
我在为我们不能出去而伤神。小翰说,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幸福。小翰抱着我坐在阳台外的摇椅上,两个人看着雨,听着雨,静静地,好像真的很幸福。可是,我的思想却很煞风景。我总害怕摇椅会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重要的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抱着一个婴儿,在哄他睡觉。也许,我真的不适合浪漫。可是,小翰的样子好像真的很享受,闭着眼睛,倾听我的心跳声。如果甜蜜可以假装的话,那么这一刻,我是甜蜜的。
翰突然睁开眼睛,我感觉很尴尬,因为我一直在偷偷地看着他的脸,一张让我无法移开视线的脸。他说,我们生一个胖嘟嘟的儿子,好吗?我说,什么年代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小翰抿抿嘴,说,儿子可以打嘛,女儿却不可以。翰就是这样一个孩子气的男子,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生很多很多个儿子,让他挑着打。
手机突然响起,是我的。倩发来的信息,姐,我回国了。她回来了。翰也知道,他昨天就已经知道倩回国的消息了。他愿意陪我演完这场戏,我很感激。我的爱情也该结束了。只是结束地如此突然,让我不够时间好好地把这些事牢牢地记住。此刻的时间是零点零三分。
这会是我的最后一根烟。小翰静静地拿起火机为我点烟。小翰说,“姐,你可以为我只抽半根烟吗”?我点了点头。他静静的站着,低着头,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轻得听不见的一声,对不起。我最后听见的,是关门声。
雨,停了。曲终人散。
我喜欢不完美的结局,因为它残酷,遗憾,凄美,所以刻骨铭心。可是,我不喜欢不完美的结局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它是那样地疼痛。我最好的朋友甘,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当没有人可以想念的时候,是寂寞的;当想念着一个人的时候,是疼痛的。她问我选哪一个。我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疼痛。我已经寂寞二十年了,还不够吗?甘当时笑着说,只有没痛过的人,才会选择痛。我知道痛,可是不知道是这样的一种痛,没有止痛药可以停止的痛。
在后来的三年里,我努力地活在现实中,虽然开始的时候,比较艰难,但我现在已经渐渐能适应了。我还是常常会幻想,如果当初倩没有回国,我跟翰是否可以继续走下去。如果,倩当时不是因为堕胎而搞垮身体,她是否不会回国。如果,翰真的爱上我,我们能白头偕老吗?
幻想,是不是一种病态?为什么,我依然喜欢幻想。我知道没有如果,就像世界上没有超人,童话里没有灰姑娘,人类不会有翅膀。如果有如果,我此刻不会依然孤独地站在阳台,抽着烟,只有星星月亮知道我的寂寞。甘的那句话,还有后半句。她说,当寂寞久了,又会怀念痛的感觉。此刻,我是怀念痛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感情,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与三这个数字如此有缘。小学时,读的学校是第三小学,初中时是第三中学,小学到大学的学号尾数一直是三。我认识了翰三个星期,与他谈了三天的恋爱,却用了三年的时间来淡忘,而且坐在第三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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