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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的美学与文学的劳作——铁凝《笨花》一解

时间:2023/11/9 作者: 新文学评论 热度: 14262
□ 胡行舟

一、“笨”的文化孕育:从《孕妇和牛》到《笨花》

在铁凝2006年出版的长篇力作《笨花》里,“笨花”指的是兆州本地的棉花,也是一个由此而得名的村庄。“笨花”不同于“洋花”,前者是“老年间”的祖宗移民带来此乡此土的“土花”,“絮在被褥里禁蹬踹”;后者则是近世从外国传来,成色更好,更适合纺织。所以“笨”即“土”,是乡土的本色、丰收的沉甸和历史的根脉,是其貌不扬、包不住精明却经得起冲击的内敛韧性。在铁凝笔下,“笨”却还有一种特别的用法:女人怀孕,可谓“身子笨了”。这种用法出现在笨花村的语境中,仿佛一种拟物,人成了丰收时节的花,女性的妊娠如同大地迟缓负重的倾吐。“笨”于是潜藏着母性的生殖力量、和自然一体的勃勃生机。不仅如此,“笨”还是一种写作的状态和文化接续与重构的象喻,敞露着文学创造的艰辛劳作和作家酝酿满腹的速度和体积,包蕴着他我界线的流淌和沉重中灵犀的大美。而要读出这些,我们需要从《笨花》回转到铁凝发表于1992年的短篇名作《孕妇和牛》,从小说中那个很俊的孕妇和那头在孕妇的凝视中“笨手笨脚”的待产母牛说起。孕妇的那头牛名叫“黑”,可它并不是一头黑牛,而是黄牛。一个有些俏皮的错位,可在我看来,它的含义还远不止于此。著名的超现实画家勒内·玛格丽特有一幅名画叫作《图像的背叛》(The

  Treachery

  of

  Images,1926),上面画有一个烟斗,烟斗下却手写着“这不是一个烟斗”。这幅画在1966年有了一个新的版本,题名为《两个奥秘》(The

  Two

  Mysteries),烟斗还是那个烟斗,只不过从黑褐色变成了橙红色,和那句“叛离”的语句一齐出现在了三脚架支撑住的一个画框之中,而在这个内置于画布的画框之外,还多出了一个淡紫色背景中的紫灰色烟斗,更加醒目地悬浮于内置画框的前景。为这两幅画,福柯专门写了一本小书《这不是一个烟斗》(This

  Is

  Not

  a

  Pipe)。孕妇牵着的那头黄牛,也为它的名字所反叛,或者说用它真正的毛色、它应有的表象反叛于它的名字。当然黄与黑,并非“是”与“不是”的那种对向否决,它更像是倾斜分岔的歧义,但它和玛格丽特的那幅初稿一样,都暗示出我们一旦把被描画的事物理解为对某个真实事物的模仿,就将出现所见和语言的对撞。但首先烟斗就不必是一个基于模仿论而誊写到纸上的烟斗,作为表象本身它本就不再是烟斗,加上了那句话的图像更不是烟斗。黄牛也不是以一种自然主义的方式进入到小说画面的黄牛,它不仅经过写作的墨染,而且也是溢出于动物生命体自身的、有其在文本中的自为作用的寓言装置。或许玛格丽特后续的《两个奥秘》会是一个更贴切的参照:黄牛就如同画面中的画框里的那个橙红色烟斗,它和孕妇行走在一个自然的乡土空间中,相互牵引和对望;但经由一种命名的错位,黄牛又跃出于它原有的明确坐标系的框定,分身成为一种悬浮的、既与其动物生命体相关涉又开放连接的文学端口,如若那个前景中的紫灰色烟斗。悬浮是暂时的,它即将进入另一个坐标系,一个与石碑上的文字共同构成的坐标系。文字,如我们通常所想,正是黑色的。孕妇要来铅笔和白纸,小心翼翼地摹写石碑上的碗大的文字。石碑是历史遗物,与远处的白色牌楼同处在这曾为王爷陵寝的风水宝地,却早已让“城里来的粗暴的年轻人”推倒,歪在路旁供路人歇脚。孕妇并不识字,却感觉到腹中婴儿的胁迫,觉得字不但是好东西,而且是必须要为孩子提前准备的礼物,是她成为母亲的资格证书。她觉得这些字里一定包含着美好的意思,正如人们对她的夸赞,她是俊的,字也是俊的。她不识字,却从字中看到了跟她一般浑金璞玉的美,预想到孩子未来所处的文化世界。她在摹写中被汗水浸湿,感受到支配一支笔是如此艰辛的一项劳作,“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桩这么累人、又这么不愿停手的活儿,这活儿好像使尽了她毕生的聪慧毕生的力”。她天真却也自觉地在一种陌生化的效果中完成了一次文化的刻录或再生产,这与她作为母亲、作为生产者的笨重身姿相属,重叠为一个文化母体在自我间离后重新找到自身原点并继续繁衍的寓言形象。她写下的十七个大字是:“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和硕怡贤亲王神道碑。”文本、叙述者或者作者帮这位不识字的俊女人读出了这行文字,可见作者是多么亲密地在她身后;读者也自然而然地读出了这行文字,孕妇的希望没有落空,在我们读出时她的刻录便交到了我们这群后来者的眼眸里,我们或将感谢这位母亲笨拙却精心的准备。

  这十七个字中,最醒目的也许应当是“勤”。孕妇是勤劳的,她用“干活儿”人的态度对待手上的纸笔,像是面向土地的耕耘。黄牛也没闲着,在农村牛本来便是人劳作的伙伴,而此时它凝视着孕妇的劳作,“它那憔悴的脸上满是安然的驯顺,像是守候,像是助威,像是鼓励”。“黑——呀!”孕妇一遍一遍地这样唤着待产的黄牛,唤着这个和她“相依为命的女人”。这种凝视与相依,或让人想起现代绘画史上的又一幅杰作——白俄罗斯裔法国画家夏加尔的《我和村庄》。牛的凝视里传导着自然的精魄、生殖的驱动和身体劳作的基本方式,注入孕妇操持的文化活动中(在《我和村庄》中处在孕妇位置的则是绿脸庞的、手持宝石树的邮差,某种知识、艺术或未来的信使),自然的生产凝视着文明的生产。而牛又偏偏叫“黑”,过于巧合的命名使它超出动物生命体的本来面目或单纯表象,携带着特殊的颜色记号、一种语言自我标注的记号进入孕妇手中的纸笔,怀孕的“黑”牛是书写着的字,是以泥土的养分和劳作的诚朴孕生与播散着的文明基因。不识字的孕妇其实一直都在用生命书写,用身体书写。从她和牛或前或后的步子,我们怎会看不到一个女性作家和语言文字在劳作或孕生过程中的相互牵引?

  黑停下来,拿无比温顺的大眼瞪着孕妇,而孕妇早已走到它前头去了,四周空无一人。黑直着脖子笨拙而又急忙地往前赶,却发现孕妇又落在了它的身后。

  语言会和牛一样,有时走得比作家快一些,有时赖在麦地里不肯动。她们步调一致时,定会悠然而甜美,甚至酣畅,却也不改变背后始终挺立的劳作的使命,也不改变她们身姿的分量——写作是个“笨活”。《中国当代文学主潮》指出,“铁凝的小说,以如此淡雅的笔法,却意指着一个谜一样的思维向度。如果考虑到这篇小说写于整个社会陷入彷徨的20世纪90年代初,那对这篇小说透视出的微妙的寓言意义,当不会感到意外”。若把那“微妙的寓言意义”亮明,可以说,铁凝在《孕妇和牛》中演绎的,是一种苏格拉底甚至卢梭式的无知。90年代初的中国人,既面临早被“粗暴的年轻人”翻腾过的传统废墟,又在后革命的彷徨气氛和市场经济浪潮中随波逐流,现代性的裹挟和城市包围圈的挤压并非没有在小说中留下痕迹,只是尚还为这风水宝地的乌托邦或异托邦留有余地。面对这种陷落无主的文化情境,铁凝提供了一个特殊的姿态,要求以自我陌生化并返归自然的无知为知识助产,要求在最原始的触摸和最勤勉的劳动中重新整理语言和言说者关系,要求用好奇而非世故圆熟或不屑一顾的目光追随古老文明的形体从而获取持守并重塑文化根本的坚韧力量,要求从无言的洞穴涌出阴性的语言、从笨重的承载流出轻灵的光线,凝聚面对未来、面对更长远的现代生活的精神轴心。

  这样看来,《笨花》中次要人物西贝牛的最先登场似乎不是偶然。西贝牛不是一头牛,他是西贝家最年长的主人。可他的名字里“牵着”一头牛,他的外号更响亮地叫作“大粪牛”,老时终得有尊号,曰“老肥”,仍脱不开土地和农事,脱不开他毕生心念的攒粪肥田。“粪”是“肥”,“笨”也是“肥”,是佝偻负载所有的希望与脏污,是化作春泥滋育生长。我们没想到主人公,堂堂大将军向中和自己选择的归宿,竟如此之“笨”,如此接近他的老邻家,接近那最先在故事中冒出头来的“大粪牛”。

二、“干活儿人”的“大老实”:朝向粪土的文学劳作

向中和原名向喜。少时曾入私塾读《论语》《孟子》,长大成人后经营小本生意,挑着担子卖豆腐脑,年节将近时插制佛堂。他卖豆腐脑卖出了不寻常的经历,在乱葬岗招待过鬼众,彼此以礼相待。此番乡野奇遇似乎预言了他日后不平凡的人生道路,却也似乎同样注定了他的不平凡会像是南柯一梦,醒来时他将仍在原处,或者他之绕回原处才是真正的传奇所在。

  

  

  

  我想铁凝的回答将是,文学的本质也需回到一种单纯且笨的劳动,偏执地面向粪便,面向土地的蕴藏、终点中的起点、虚无里的存在、恶臭内的生命泉涌。这也是铁凝渗透在向喜这个人物身上掩盖不住的作者意志或潜意识,以至不得不往下弯折他的人生线路。抑或说,在叙述中发展着的“笨”的哲学和美学促使小说在“粪”或“肥”上完成其闭环,从而让孕育的身姿、大地的吐纳、憨实的持守、母性的包容和卑贱的巨力融合为一,并且通通游入文学写作和虚构的内里。这便也关乎石碑上的“勤”,关乎铁凝所谓的“大老实”:

  

  

  写作需拿出“干活儿”人的“大老实”,是一项充满坚实性和物质性的劳作。它要像摹写石碑的孕妇那样专注而费力,它要像向喜那样懂得处理粪块,收纳不堪、以粪为“肥”,从实则最富潜能的混沌污秽中提取闪烁的金子。也正如向喜的粪厂并不在笨花村而是在城里,朝向粪土的文学活动同样需要某种内在的间离,这种陌生化间离连同那在无知中小心触摸的态度,构成连接过去和未来的要领:只有无知与间离,才能好奇而耐心地打量过去,才能穿透成见、习惯和历史尘埃的重重掩盖,才能把根系还原在一个朝向未来的文化土壤中,而不是还原于古旧自身的残骸。

  

三、“笨”的阴性力量:超女性视角的性别跨越

“笨”与孕妇、母牛、粪肥、写作等的关联打开了一个母性的、自然生殖性的空间,这为小说带来一个重要的后果,即一种生成性力量和超女性视角对性别分野的跨越。向喜是个脱不去传统父权威严的男人,但他的“笨”、他与粪土的亲近接入了那种更深远广大的阴性血脉,使他的性别权威被一种浑然流淌的生命乐章所“中和”。

  铁凝的女性视角无疑是锋芒隐现的,小说中女性命运的悲剧不能不指向对男性性别专制和传统婚姻制度的尖锐批判。向喜并非不知道他瞒住原配同艾再娶妻室是往她心里插刀子,但他还是按传统男性或军人的惯习给她插上了两刀,后者则唯有默默隐忍。后来同艾和丈夫向喜难得在老家同床,却总跑肚子想上厕所,并从此落下病根。做大夫的儿子向文成研究多年,给出了一个“神经性腹泻”的结论,可这种神经性的症状,正是来自同艾心中的梗塞、紧张与隔阂,它也是贤良淑德的传统女人屈折抱恨于压抑性婚姻体制的一种具有社会心理学意义的症候。当她和向桂的二房,被大房记恨虐待的小妮儿倒上白兰地对饮时,两个女人彼此映照的那种苦涩和咬牙过日子的坚忍尤显意味深长。小袄子就更不用说,她作风淫荡,但并非邪恶,她的身体被身处不同政治坐标的男性拉扯、欲求、利用和厌憎,谁都需要她,可谁动不动就要拿枪“崩”了她。脱去不同政治外衣,我们看到是一种赤裸的男性权力对女性身体的交易、引诱、胁迫和蔑视。当然还有小说人物走动儿的情人元庆媳妇,一个据说是活犄角——雷公下雹子的帮手——的后人而从来见不得光的女人。她死时元庆一家不愿留下她的任何东西,也不愿给予她任何东西,走动儿也不知晓她的名字,她的坟前只立了块砖,文成出主意在上面画了个圈,便是“O之墓”。这个归于黑暗、归于无名的女人宣告了女性被挤压至隐形和虚空的存在,她既代表了神秘的自然力量和乡土的神灵气韵在笨花村的暗流涌荡,也是那种力量和神韵被阻塞和埋葬的证明。

  这些谁都无法视而不见。但与此同时,我认为一种超女性视角的介入使得铁凝对传统和乡土表达出更多“同情之理解”。这种超女性视角来自土地深处浑浊难分、无他无我的生命涌流,它在包容那些暂时的偏斜与罪孽时并不淹没女性视角的针锋相对,它甚至比后者更加激进和彻底,潜在地要求改变语言本身的性向,穿刺入男性的人格构造并促使其展现异乎寻常的综合气象,跳跃到批判的背景和远景并瞩望一种新的人类文化的孕造。“笨”的阴性力量里是铁凝的某种未来诗学。

  

四、“笨”的美学:历史“变装秀”与乡土天性的恒常

《笨花》有它特殊的美学风景。“笨”的美学,包含着质朴真纯洗尽铅华的叙述之雅,应机而变却本色不改的跃动之灵,历史脉络与世俗生活交融之大,天光自然和儿女风情相映之俊,仁人志士沉浮跌落之悲,多难民族浴火重生之坚韧,日复一日劳作和奋进不止之平实。它对乡村的描绘,对地理空间的细腻铺展、民俗生活的悠然刻画、女性桎梏的敏锐聚焦、自然光影的妙手捕捉,都让人想到萧红的《呼兰河传》。连那些牲畜打滚儿的泥坑,都仿佛是从萧红的小说里转运过来,却完全改变了模样。《笨花》中有挽唱,我们却闻不到《呼兰河传》里的那番针刺国民脊髓的辛辣,铁凝对乡村的温情和对根源的追溯使她更侧重乡土中国的生命气概、精神纽带和文化活力。

  

  让我们最后来看看《笨花》中这场被我称作“历史变装秀”的舞台剧,来看看铁凝那“笨”的美学如何——并不相悖于其托载的全部重量——立足于简单性和直接性。这个舞台上站着几个格外鲜活的小人物:爱走动的“走动儿”,说瞎话的“瞎话”,敲糖锣的“糖担儿”。就像在荷马史诗中,英雄人物无论何时出场都携带着标明其特征的“头衔”,阿喀琉斯总是“捷足”或“神勇”的阿喀琉斯,奥德修斯总是“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在铁凝那里,人物不仅把它们的生计或癖好兜在了名字里,而且走动儿也总是爱走动的走动儿,瞎话也总是满口瞎话的瞎话。日军的侵犯打破了乡村的安宁,历史的剧变促迫人们在新的时势格局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然而,这些小人物是如此轻松自然地找到了自身的定位,因为他们根本也不用改变什么;历史的风云变幻对他们而言,犹如舞台上布景的轮换,台上的人还是那个人,换一身行头,所行的事还是一如从前的事,却因为布景的不同而改变了行事的本质和历史意义。走动儿恰如其分地成了抗日政府的“交通”,还是迈开双腿,给人传话与人接头;瞎话说巧不巧地做起了笨花的维持会长,仍然满口瞎话,糊弄“支应”着日本人;“糖担儿”本色依旧地敲打着他的糖锣,给瞎话打下手,把以往钻窝棚打趣叫卖的本事用在了给街坊邻里通知喊话上。在这些人物的一侧,向文成当然也总是那个出主意的、足智多谋的向文成;更远处,向喜也一直是那个干活儿卖力气的实在人向喜。历史时间的巨轮转动了舞台后的布景,却皆收纳于乡土舞台空间这个支撑性的结构,无碍于在这个结构中生存的人们的天性和活法,他们换上行头换上名牌演绎的其实都还是同一个原本如初的角色。

  这当然也不是非要如此。铁凝只需要轻轻一笔,就可以让走动儿走动不起来,也可以让敲锣的糖担儿改去打鼓,让无常的命运更改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但“笨”的美学不允许她这样做,不允许她画下过多的曲线,她必须和向喜一样执拗,必须把这“活儿”干得简单、直接、老实。这些秉性坚牢的人物身上,寄寓了铁凝对乡土天性之恒常的深厚信念。他们也被历史带到意外之境,也在历史中烟消云散,但他们应对变动和未知的那种自在如常,仿佛是追着时间拼命赛跑、终面目全非的当代人的解药。这些人物退场之后,乡土世界如何还能守住它的恒常?它还能在现代性的哪个区间去声明和挺立它的恒常?我们又有什么常性,可以充当一个未来风暴中的支点?这些也都是铁凝在文学劳作中孕育揣度着的,笨又不笨的问题。

  注释:

  ①铁凝:《笨花》,河南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71页。

  ②铁凝:《笨花》,河南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42页。

  ③米歇尔·福柯著,詹姆斯·哈克尼斯译:《这不是一只烟斗》,加州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5~31页。

  ④铁凝:《孕妇和牛》,《铁凝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2页。

  ⑤铁凝:《孕妇和牛》,《铁凝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3页。

  ⑥铁凝:《孕妇和牛》,《铁凝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2~163页。

  ⑦铁凝:《孕妇和牛》,《铁凝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3页。

  ⑧铁凝:《孕妇和牛》,《铁凝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0页。

  ⑨陈晓明:《中国当代文学主潮》,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09页。

  ⑩铁凝:《笨花》,河南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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