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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之光与当代中国的诗歌创作——以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为例

时间:2023/11/9 作者: 新文学评论 热度: 15876
□涂慧琴

  《灵感狭路相逢》是车延高继《日子就是江山》《向往温暖》《把黎明惊醒》和《车延高自选集》后的第五部诗集,于2017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同题诗集”,即同一首诗有A版和B版,部分诗还有C版、D版,甚至是E版。读到这些同题诗,不由得让人想起英国前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1757—1827)的《天真之歌》(Songs of Innocence,1789 年)和《经验之歌》(Songs of Experience,1794 年)。布莱克的这两本诗集包括有同题诗,如《扫烟囱的孩子》《圣星期四》和《保姆之歌》,正如诗集名称所暗示,同题诗分别从“天真”和“经验”两个方面揭露了人们内心的两种状态,从而形成一种对照。从形式上看,车延高与布莱克的同题诗有相似之处;从内容上来讲,前者的同题诗不存在对照关系,而呈现出一种层层递进的关系。针对同一主题或现象,车延高并不是以对照的方式揭示人们的内心,而是像探路者一样在生活中探索,发现从生活的裂缝中照进来的光,然后在光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人的心灵深处。光,是其诗歌作品中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意象,可以有多重理解,既可以指普通人具有的精神品质,也可以指生活给人们的启迪,还可以指诗人创作时所依靠的灵感。正是光的这种复杂性,才使车延高的诗具有丰富的内涵,体现诗人对人类生活和人类情感的敏锐观察和深入思考,从而使诗人在诗中所表现的人类情感,在诗人和读者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普通人的精神与诗人自我

车延高善于从日常生活中发现普通人身上具有的精神品质,捕捉现实生活中打动人心的瞬间,从千姿百态的现实生存景象中,寻求人类共同的情感,并以不同寻常的诗歌形式,进行艺术的传达。他认为好诗的标准有两个,其中之一是“读着读着,泪会自动决堤,有一种萦绕胸腹的共鸣感和横空出世的发现感”。他认为好诗一定能使读者与诗人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并且这种共鸣不是瞬时的,而是长久地萦绕在心间。正如郭沫若在《论诗三札》中所言:“我想我们的诗只要是我们心中的诗意诗境之纯真的表现,生命源泉中流出来的Strain,心琴上弹出来的Melody,生之颤动,灵的喊叫,那便是真诗,好诗,便是我们人类欢乐的源泉,陶醉的美酿,慰安的天国。”细读《灵感狭路相逢》会发现,车延高扎根于生活的泥土,努力从现实世界中寻求创作的源泉,探寻人类最纯真、最美好的情感。

  车延高的许多诗歌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因做宣传工作,他不仅需要了解党的方针政策,而且需要了解普通人民。他观察了解他们的生活,从他们生活的细微之处看到他们内在的精神品质,并以诗歌的形式表达他对他们至真至纯的情感。在《石匠》A版中,“石匠的性子和凿出的基石一样厚实/习惯了被埋在底层/他们用铁锤和凿子寻找坚硬,手上茧就是LOGO/凿出柱墩、基石、门当、石狮和街石”,石匠习惯了底层人民的生活,他性格厚实,脚踏实地、默默无闻地劳作,其劳作的艰辛可从他手上的茧窥见一斑。尽管他为其他人凿碑,但是在他的眼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相等的分量:“石匠看重的人会用青石为他凿一块碑/用一座山的重量去刻,像刻一座山/有人要石匠为他凿世上最高的碑/石匠在凿的时候把这个人视为凿去的部分”,他看重的人如同一座山般的厚重,对他要求苛刻、自高自大的人则轻如凿去的石屑。这正佐证了石匠厚实的性格,也表明石匠不奴颜婢膝、不畏惧强势。如果说《石匠》A版是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揭示石匠的性格和精神风貌,那么《石匠》B版则是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再现石匠的内心情感。在《石匠》B版中,诗人将视角聚焦在石头上。虽然石头是石匠劳作的对象,但是石匠对石头并不是冷酷无情的,而是倾注了他深深的情感。他“把石头当自己的孩子/知道每块石头的痛点在哪里”,他“有一双/知轻重的手/凿的时候,心是柔软的/知道石不凿不成器/知道有痛点就会有血滴”,石匠把石头当成孩子,对孩子怀有一颗柔软的心,知道没有鞭策就造就不出成器的孩子,所以他尽管能听到石头的哭,也决不心软,因为“他相信泪滴越重,砸的坑/越深/这块石头/越是大器”。诗人对石匠的敬仰在此得以升华,石匠虽生活平凡,干着底层辛劳的活计,但他从日常的劳作中获得一个深刻的道理,石头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为优良的器件,这与父母养育孩子的道理相通。

  车延高善于从细微之处出发,运用对照的艺术手法,旨在突出普通人的劳动价值,发现他们身上的闪光之处、内在的精神和情感。在《挖煤的人》中,除了标题提到“挖煤的人”,诗人在全诗中并未重提这四个字眼,但是读者仍能从“矿灯”和“煤”等字眼见到挖煤人活生生的形象。在A版中,诗人以挖煤人的“坟”为切入点,再现了挖煤人生前的生活景象。“那堆坟”强调了死去的挖煤人数量之多,说明了这不止是一个人的死亡,一个人的生活,而是一个群体的宿命,一个群体的生活映照,诗中的“他”只不过是这个群体的缩影。诗人采用了对照的艺术手法,将“平常”与“特殊”,“太阳升起的时候”与“夜”,“黑”与“亮”,“不是金子”与“发光”,“黑”与“白”并置在一起,展示了挖煤人既平凡又伟大的短暂的人生历程。坟是土地上的印戳,因为在大地上随处可见,所以它们“很平常”,但埋在地底下的人却是“特殊”的,因为这与他的生活和工作息息相关。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应当享受的是白天带来的光明,然而,挖煤的人在这个时候走入夜,在矿灯下艰辛劳作。诗人连续两次运用“沉重”一词,“沉重地喘”,“背着沉重”的煤,强调了挖煤人劳作的强度。挖煤人非常平凡,平凡得世界上认识他的人不多,或许他还被人瞧不起,但是,正是因为他辛劳的工作,甚至是他用生命换来了豪华酒店里的灯亮。在B版中,诗人捕捉到挖煤人面对生活的沉重和苦痛时表现出的内心矛盾,一方面,挖煤人“想刨出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另一方面,他“怕自己不小心/挖断了土地的香火”。

  以对照揭示普通人的工作艰辛、劳动的价值和精神向度,在《熬盐》中也有所体现:“盐工的脸晒得越黑/堆起来的那座盐山越白”,“多亏了盐工们的细心/一粒一粒/打捞上来”。盐工们晒黑的脸与盐山上的白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堆”突出了盐工们工作之艰苦辛劳,“一粒一粒”体现了他们劳动的精细和艰难,更体现了他们劳动价值之所在。对普通人生活的密切关注,深入了解,讴歌他们的劳动的意义和内在的精神,是诗人诗歌创作的根本动力。车延高的诗歌之所以总是充满着光的品质,与他对于底层民众生活的熟悉相关,同时也与他总是以诗人自我的眼睛发现生活中的诗意相关。毛泽东早就指出,在中国自古以来的文学作品中,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成为主要的表现对象,而以工农兵为主体的人民生活则少有关注与表现。车延高的诗中少有帝王将相等形象,更多的是普通劳动人民的形象,关注的是底层人民的生活形态,特别是他们的精神状态,这就成为车延高诗歌作品中的一种光,并且是所有光的来源。当然,没有诗人自我的加入也是不行的,因为诗人并不只是客观的描写,而多半是主观的判断与思想的突入,正是在主观与客观的相遇中,这种特别强烈的光就产生了,并且以诗的方式得到了保存,以艺术的方式得到了表现。

二、生活的启迪与自我的发现

“作家应当为人民写作,讴歌人民,贴近生活和百姓,这样才能获得人民的认同。”车延高曾经指出:“写诗必须进入语言和存在相互观照的状态,因为只有这样,诗人才可在想象中追求一种浪漫和张力,又在挖掘现实中寻找一种深刻和细腻,使诗在虚和实之间行走,尽量做到表达情感时抓住现实中最细致最入微最能打动人的东西去展开。”他这种创作理念与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的诗歌主张极为相似。华兹华斯主张,诗歌的主要目的“是在选择日常生活中的事件和情节,自始至终尽可能地采用人们真正使用的语言进行叙述或描写,同时,给予这些事件和情节一种想象的色彩,从而使平常的东西以一种不平常的方式呈现在心灵面前”。《忧虑》《大树》和《股市》是从日常生活情节出发,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反映百姓现实生活,从细微之处打动读者心灵的典范之作。

  《忧虑》反映了现代都市快速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现实社会问题,如耕地的缩减、空巢老人、城市务工农民,体现了诗人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A版中,在城市的郊区,楼群不断地疯长,吞食着土地,逼迫麦垛转场。诗人从现实生活中选取郊区新建楼群的事件,采用拟人的手法,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形象地描述了新建楼群如贪婪者一样“吞食”和“逼迫”耕地,强有力地揭示了新建楼群是造成耕地流失的根本原因之一。诗人见到这样的现实景象,患上了忧虑症,担忧粮食问题和耕地问题。在我国,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城市里有钱人的消费能力更加凸显,购买别墅是他们经济实力的体现。对很多人来说,能住上别墅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然而,在《忧虑》B版中,三层楼、五百多平方米的别墅只住着两个老人和一个保姆,别墅折射出了日常生活中空巢老人的现实问题。诗人质疑“不知是儿女孝心给他们买的房/还是替儿女看守”。养儿防老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观念,但是在现代社会,儿女们没有时间陪伴年迈的父母,就让父母住在宽大的别墅里,这就是孝顺吗?还是让老人替他们看守好房子呢?诗人对这一社会问题不得其解,但他忧虑的是祖祖辈辈在这里耕种的人,如果离开自己的土地去城市里打工,被迫住在狭窄的空间里,当他回来发现自己曾耕种的土地上已经建起了别墅,他们会不会后悔?他们会不会感到伤痛?

  这种背井离乡的痛在《大树》中有所延续。我买小区的房子是因为“太中意它的林木茂盛/一棵棵移来的大树”,大树很大,可以净化小区的空气,但因为大树是移植过来的,所以需要靠打点滴来增加营养,如此一来,开发小区的成本增加了不少。当诗人看到小区里两棵秋枫,想到背井离乡,想到那一棵棵被挖走的大树,内心满是乡愁,深深地痛着乡亲们的痛:“树移走了/故土只留下个坑,填上/也是疼过的疤痕,更痛的/是从村口进出的眼睛,突然发现/村庄丢失了一个最老、最熟的/亲人”。这里,诗人把树被挖走了当成一个事件,由树被挖走后留下的坑想到疤痕和伤痛,想到村民们失去“亲人”后的疼痛。诗人把大树当成村庄里一个重要成员,在他笔下,“亲人”一词暗含了村民与大树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彰显了二者之间深厚的情感。

  如果说在《忧虑》和《大树》中表达的情感是一种伤痛,那么在《股市》中表达的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社会病症。在现代社会,“炒股”已经是一个家喻户晓的词,参与炒股的股民数量年年不断上升。车延高在《股市》中把股市的涨停和跌停与股民的血压、心脏和神经联系在一起,把股市与天堂和地狱、与兴奋剂和降压灵并置在一起,用朴实的语言描述了股市中股民们表现出的各种“病症”:恐惧、疯狂、头脑发热、大脑进水。因为成年人自己做出选择进入股市,所以他们应当自己做主、自己担当起所有的责任。诗人清醒地认识到股市的利与弊,认识到股市既是理性创业者的博弈场所,也是无理智的贪婪者的坑,甚至是葬身之地,认为股市是现代版的战场,不见硝烟,兵不血刃。因此,诗人提醒股民,“别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表面看来似乎有点说教性质,诗人的提醒对贪婪者而言却是特别必需的。

  车延高能敏锐地观察到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问题,用他的笔站起来说话,表达了对这些问题的忧虑。他曾坦言,“所以诗歌对我来说,是从政过程中观察社会的另一只眼睛。有了这只眼睛,可以使我在讴歌生活的时候,有一种清醒,眼睛不离泥土和根,不忘生活的另一个侧面,这样写作才会和社会息息相关。工作中也就会有一种‘卧衙静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的自醒境界”。在他看来,诗歌就是观察社会的一只眼睛,可以看到生活中的痛痒、人类的疾苦,可以看清社会的方方面面,既讴歌美好的生活,也直面社会中存在的问题,给人们以关怀、警醒和启迪。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车延高的诗歌少有揭露和批判,所表现的多半还是人间的正气与正义,也就是所谓的正能量;然而,他的诗歌并没有与现实脱节,更没有与时代脱节。其诗具有浪漫主义的气质,同时也具有现实主义的精神,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有机统一。他的绝大部分诗歌作品正是时代生活的启迪,也是自我对于这个时代生活的发现,并且是重要的发现。时代的发展与生活的变动,面对每一个诗人敞开,然而有的诗人视而不见,有的诗人充耳不闻,可是车延高却是一个敏感的诗人,他以自己的双眼和双耳发现生活的真谛,感染时代的风雨,并且把自己的发现写成了许多漂亮的诗作。这也是一种光,并且让他的诗区别于许多自我封闭的诗人,区别于只是“唱时代赞歌”的诗人。他的诗中表现了这个时代的正能量,然而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赞歌诗人。

三、灵感之光与当代的诗歌创作

在诗歌写作过程中,诗人除了需要想象力,还必须有灵感,必须有自知之明。如果将诗人写诗比喻成渔民捕鱼,渔民捕鱼需要一张网,诗人写诗也需要一张网,只不过这张网是他自己的想象力。诗人发挥想象力的过程就是撒网的过程,网慢慢地铺开、延伸,一旦鱼游入网中,他即刻收网,那么这个收网的时候就是灵感产生的时候。灵感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有外来意象的碰撞。如车延高所言,“什么是灵感?灵感是在你深入生活的过程中,某些特定的意象进入了你的脑海,并在某个特定时期产生碰撞,在一瞬间形成喷发,这就叫灵感的迸发”。在他看来,诗歌需要依赖灵感,而且灵感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来自诗人对生活的观察和理解。

  《灵感》体现了诗人对灵感的深刻认识和理解。A版与余光中的《乡愁》在结构上比较类似,余光中将乡愁与人的成长联系起来,认为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对乡愁的理解也不一样,人越长大越能理解乡愁的含义;车延高也将灵感与人的成长联系起来,认为人对灵感的认识也与年岁有关,随着年岁渐长,他对灵感的认识也更深刻。诗人在诗中有如此之诗句:“没长大那会儿/天真是灵感的童年”,“长大后/灵感就猫起来/要去生活里淘,很难找”,“灵感不开口/能唤醒共鸣”。因为人在小时候是天真的,所以在孩子眼里,世界是天真的,灵感也是天真的。长大后,人要从生活中去寻找灵感,而且要通过情感和想象才能找到它,成人只要有了情感和想象,就能与感知到的事物产生共鸣。在B版中,诗人重复了A版中的观点,即灵感存在于生活中,但进一步提出了灵感需要人主动去思考的问题:“灵感一直在生活中下放/无法从察言观色的书页里蹦出来/灵感不怀春/不会主动与人约会”,“灵感愿意和思考的人一起散步/灵感有钥匙”。在C版中,诗人又进一步指出灵感很低调,它存在于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常与破、旧、老联系在一起:“灵感很低调/有时藏身破衣烂衫的人群里/有时袖着手在生活里溜达/有时蹲在街头巷尾,是一架旧竹床/一辆老爷车”。如若想要发现它,人就需要主动去找寻。这样就可以发生碰撞,摩擦出思想的火花,可以将腐朽幻化为神奇。在D版中,诗人更进一步指出灵感深居简出,与血液发热的人有缘。在诗人看来,灵感是有偏爱的,它喜欢善于思考的人,喜欢浑身血液发热的人,喜欢那些变换着角度看问题的人。在A,B,C,D版中,诗人紧紧围绕“灵感”这个关键词,提出自己的认识和理解,然而他的阐释并不是并列的关系,而是一种层层递进的关系。诗人以朴实无华的语言表达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即灵感存在于生活的角角落落,但需要人主动地去进行发现,只有那些有热情、愿意思考的人,才能碰撞到灵感的触点,擦出思想的火花,真正的诗作才有可能产生。

  主客体在瞬间产生的思想碰撞,才有可能成为灵感,主体是有热情的、乐于思考的人,客体是客观存在的事物,瞬间的思想碰撞产生了意象。在《灵感狭路相逢》这本诗集中,包含了大量的意象,如“石头”“刘海”“山”“莲花”“垃圾桶”“山门”“拴马桩”“辫子”等,这些意象是客观事物在瞬间进入诗人的脑海,激发诗人内心更丰富的情感。它们一旦进入诗人的文学创作,便产生了新的含义。除了使用诗歌中常见的意象外,他还营造了许多新的意象,以传达他个人独特的人生感悟和思想情感。譬如《屋檐》中的“刘海”,是常来“我”梦里的女子头发造型的一部分,但在“我”看来,它比屋檐还高,可以为“我”遮风挡雨,可以让“我”安放灵魂。显然,诗人采用了借代的手法,用“刘海”代替女子,暗含了诗人的情感和自我精神的所在。

  车延高与华兹华斯、徐志摩对于“灵感”的认识非常相似,只不过后两者是直接将这样的认识界定在诗人身上。华兹华斯称,诗人“比一般人具有更敏锐的感受性,拥有更深度的热情和更多的温情,他更了解人的本性,而且有着更开阔的灵魂;他喜欢自己的热情和意志,内在的精神活力使他比别人快乐得多;他乐于思考宇宙中相似的意志和热情,并且习惯于在没有找到它们的地方自己去创造”。徐志摩在诗中称道,“你的洪炉是‘印曼桀乃欣’,/永生的火焰‘烟士披里纯’”,“你”是指诗人,“印曼桀乃欣”和“烟士披里纯”分别是英语中的“想象”(imagination)和“灵感”(inspiration)的意思。华兹华斯和徐志摩都认为诗人对宇宙万物持有极大的热情和丰富的想象力,以主观心灵去感知客观存在的事物,并赋予它们新的含义,从而构成各种各样的意象,以达到抒发诗人情感的目的。那么,车延高是否受到这两位诗人的影响呢?他受华兹华斯的影响应该是微乎其微的,因为他曾坦言他读过很多外国诗人的译作,但没有一个诗人的作品让他心悦诚服,不是因为他们的诗写得不好,而是因为他的英语水平一般,以至于无法阅读他们的原作。但是,他受到徐志摩的影响应该是肯定的,因为他阅读了大量的徐志摩作品,认为徐志摩等人的新诗,与我国古体诗在形式和文字上有很大的差别,要读懂新诗就必须要读完全诗。徐志摩等人因有留学经历,必然受到西方的文学和文化的影响,但他们仍然采用本土元素来进行表达。

  诗歌的魅力,就在于它让人产生一种灵光乍现的感觉。车延高始终以一种智慧的眼光观察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无论生活是美好的,还是苦痛的;无论眼前的事物是崭新的,还是破旧的,他都能以一颗热忱之心去体验生活、去发现事物带来的新意,构建自己的诗歌世界,从而传达出自己的内心情感、理性哲思、现代精神和美学思想。诗人从现实生活中淬炼《灵感狭路相逢》的写作素材。这本诗集是诗人体味人间现实的百味生活之真实写照,是诗人从生活的裂缝中发现的光。这种光,是诗人面对现实生活进行理性思考的结果,也是他呈现给现代人的新的思考形态。光的来源是多种多样的,正如本文在上面的论述中所揭示的那样,然而灵感却是所有诗作中光的主要途径,因为不论是普通百姓的生活,还是诗人所处的时代,还是诗人内心世界的种种变动,都只有在主客交融之中产生了灵感,才可能产生诗的火花,才可能发现新的诗美,也才有新作品的产生。这也是诗人之所以将这本诗集取名为《灵感狭路相逢》的主要原因。

  注释:

  ①丰云、康敏:《日子就是江山——诗人车延高专访》,《诗选刊》2008年第7期。

  ②郭沫若:《论诗三札》,《沫若文集》第十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204页。

  ③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3页。

  ④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3页。

  ⑤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4页。

  ⑥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4页。

  ⑦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4页。

  ⑧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0页。

  ⑨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74~75页。

  ⑩田夫:《给文艺创作以良好的土壤——访中共武汉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诗人车延高》,《文艺报》2006年8月31日。

  ?车延高:《我在武汉写诗》,《延安文学》2009年第1期。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25页。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56页。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58页。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50页。

  ?丰云、康敏:《日子就是江山——诗人车延高专访》,《诗选刊》2008年第7期。

  ?车延高:《现代新诗的发展与创作》,《名家论坛》2012年第20期。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04~105页。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05页。

  ?车延高:《灵感狭路相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06页。

  ?徐志摩著,顾永棣编注:《徐志摩诗全集》,学林出版社1997年版,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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