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人类穿衣无小事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说界 热度: 14884
锦翼

  人类为什么穿衣服?

  为了御寒?为了遮羞?

  这些都是西方价值观,我们老祖先从来不从这么低端的层次来谈问题。董仲舒在《春秋繁露?服制象》里说得十分霸气:“天地之生万物也,以养人,故其可食者以养身体,其可威者以为容服,礼久所为兴也。”也就是说我们穿衣服是为了威严,《尚书》里说舜帝规定了衣服的十二种花纹样式,就为了彰显领导的尊贵。

  一、穿衣服和天下

  这么说来我们穿衣服是为了区别社会阶层,想想也是,如果大家都光着屁股,哪里还有尊卑可言。既然要区分尊卑,就要在衣服的样式、颜色等各个方面规定各个阶层穿着,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常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还说人配衣裳马配鞍,无论是拿人和圣洁的佛祖比,还是拿人和低贱的畜生比,都说明穿衣服真的很重要。

  常在网络上看到有人愤愤不平地说:“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其实不对,看脸的基础是看衣服,有衣服衬托着才会在脸上加以区分。《子不语》里有个人死了到阴间,被领到一面镜子前,这面镜子可以照出你前生和再前生的样子,这人一照,不是先看自己前生的长相,却只看自己的衣服,只见自己方巾朱履像是一个明朝人,又照一下看到了三生,他还是只留心自己的衣服,只见自己乌纱红袍,玉带皂靴,是个大官。

  他照了两次神奇的镜子都看到自己的衣服,从来不看脸,这说明看衣服就够了,脸一点也不重要。有了衣服就能说明一切了。

  既然是区分贵贱,一切衣服中最尊贵的自然是官服了,你能穿什么样的官服都是上天定好了的。

  《玉溪编事》里有个叫刘审义的,晚上梦见一个穿孝服的人领着自己爬树,那人还拿出一件绯色的衣服给他穿。不到一年,蜀郡的长官选拔人才,本来选中一个姓杜的人,但此人正在为父母服丧期间,不能前去,就推荐了刘审义去,从此他就穿上了官服。这说明公务员的服装是上天备好的,他不过是个替补队员——替补也有春天。

  正因为官服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文人非常珍惜自己的官服。《集异记》上说武则天赐给“爱妃”张宗昌一件翠裘,这时候狄仁杰进来,武则天就让狄仁杰和张宗昌打双陆a,并设定赌注,狄仁杰说我如果赢了,就要这件翠裘。武则天说如果你输了呢?狄仁杰说:“那就把我的官服给他。”武则天笑了:“人家这衣服可贵了,你一件官服又能值几个钱。”狄仁杰说:“我这是朝廷的命服,跟他这件嬖幸宠遇之服相比,高贵不知多少倍,我还嫌赔了呢。”结果双陆打下来,狄仁杰完胜,拿起袍子到门口给了家奴——这说明衣服贵贱不是靠价格说的,而是完全靠社会等级决定的。

  衣服区分的就是这个社会秩序,这是咱们老祖先认为衣服最重要的一个作用,为了防止破坏这个秩序,乱穿衣服在许多时候都是一项重罪。

  有了秩序,自然就可以建立国家,衣服从被发明的那一天起就跟治理国家这样的大事关联起来,《易经?系辞》里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垂衣裳竟然和天下治理关联起来了,下面接着解释这竟然叫“取诸乾坤”,这可真是太考验想象力了,这垂个衣裳竟然还是效法乾坤的,难道天地也有衣服?照这么说天地的衣服还都是垂下来的。孔老夫子说“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也就是说天这么大,尧跟着天学习,难道尧学习的内容就是穿衣服?

  当然不是,孔老夫子还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看来孔老夫子觉得天做的最好的榜样就是啥也不说,默默无闻地把事干了,回家连日记都不写。估计尧舜黄帝所谓的垂衣服就是衣服垂着不动就把天下治理好了,一副得心应手毫不费力“烹小鲜”的样子,再看看没有列在榜上的大禹,《庄子》里说他“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风里来雨里去大小腿上都不长毛了,完全是一副挽起袖子拼命的架势,这跟“垂衣裳”形成太鲜明的对比了。

  可是为什么必须要垂衣服,难道上班不应该把衣服扎到腰带里吗,垂下去显得多没精神啊——你以为尧舜黄帝都是银行前台柜员吗?你以为像你一样都有裤子吗?他们虽然身为一代帝王,却是没有裤子穿的,虽然都说黄帝发明了衣服,实际上黄帝发明的估计就是一块布上钻个窟窿,把头套进去身上一披,垂下来就可以了,这么说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衣服要“垂”了,不垂不行啊。要是撩衣服那就不是天下大治,而是后宫大治了——领导人要繁衍人口了。

  这也是为什么以黄帝的聪明才智不发明裤子的原因了,当时人口少啊,壮大部落才是最主要的,如果穿上了裤子,那多不方便。

  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汉书?外戚传》里得到证明,霍光的外孙当了皇后,为了让自己这个外孙独享皇帝,霍光就借口皇帝身体不好,要求皇宫内所有宫女都穿上裤子,还得系上腰带。目的显然就是给皇帝制造障碍,别处处留情。反过来想,如果没有裤子,制造起人类来那岂不是要简单得多。黄帝作为中华民族的始祖,非常高瞻远瞩地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英明地决定不发明裤子。

  那裤子是谁发明的呢?这么文明的产物,当然是一个喜欢制定规矩的人发明的,《中华古今注》上把发明权归到了周文王的名下,想想也是,周文王当年在推演八卦,写出“艮覆碗”这一卦的时候,看到“上一连下两断”这个样子,他当时脑海里想象的想必不是我们后人所谓的“覆碗”,而是一件服装,于是他就做了一条这样的衣服,上面那“一连”代表着腰,下面的“两断”肯定就是裤腿了,于是一件伟大的发明出现了,不过当时叫“裩”——光听这个字音跟艮就很像嘛,不过他发明的时候估计是夏天,因为《中华古今注》上说他设计的这件衣服只长到膝——看来是件大裤衩——后来经过无数大人物的改进,才终于有了今天裤子的模样。

  周文王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发明了裤子,更伟大的是他让女人穿上了裙子,这也是《中华古今注》上说的,看来在这之前,无论男女都跟《后汉书》描述的倭人的装束一样,“衣如单被,贯头而着之”。不过裙子可能不是周文王发明,而是在这之前已经有了,大概是男人的专用品,周文王发明了短裤之后,就规定出女子可以穿裙子了。

  这时候的裙子还都是一些最简单的制作,后来秦始皇往前推了一步,规定女子可以穿五色花罗裙,听这个名字就很漂亮了。到了隋朝,奢侈的隋炀帝更是为自己宫中的女子送福利,制作了好几种新的裙子。

  这些大人物在裙子的进步上所做的只是材料上的改进,却不敢做式样上的改进,因为这可是一个危险的动作。例如宋朝有个人随便改了一下裙子的设计风格,然后他就死掉了。这事记载在《荆湖近事》里,当时的武安节度使周行逢,他家里的妻妾中估计有个爱好服装设计的,搞了一个发明创造,他们穿的裙幅都不缝,让裙幅散落在四周,称为散幅裙,其实这也是没多大新意的一个设计,但是作者认为这散幅听起来跟散福一样,你把福气都散了,能不倒霉吗?于是过了没多久周行逢就死掉了。

  服装设计把一家之主给设计死了,多么可怕,但这还是幸运的,因为这只在他们家里穿,没有在社会上流行开来,否则一旦举国流行,散掉的就不光是他们家的福气了,而是整个国家的福气,这时候这衣服已经不是衣服,而是成了服妖。

  服妖是一种非常大的妖怪,大得没有人见过这种妖怪长什么样子。但是这种妖怪在各类正史上不绝于书,由不得人不信。《汉书》里说“风俗狂慢,变节易度,则为剽轻奇怪之服,故有服妖”。也就是说当社会风气不好,随便更改规矩,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服妖就会出现了。从他这语气里,我猜测这妖怪是一直存在的,并不是某一件衣服修炼出来的,一旦社会风气不好,大家都爱穿奇装异服,就等于揭开了妖怪的封印,它就出现了。

  那么我们就先看看,怎么揭开这个妖怪的封印。据我总结,有三种情形。

  二、胡服之妖

  第一种是随随便便穿少数民族的衣服。

  孔老夫子当年在“粉”管仲的时候说:“没有管仲,我们早就披散头发,把衣服往左扎了。”a他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管仲打败那些蛮夷之辈,我们就得跟他们一样了,但是孔夫子不用蛮夷这样的词句,以免落下种族歧视的话柄,而是用发型和服装习惯来指代那些少数民族。

  他的后人们敏感地捕捉到一个信息,孔老夫子在这里之所以用发型、衣服来代指少数民族,是在提示一个重要的问题:小心服妖。因为有时候蛮族不必用刀枪打过来,他们的服装文化就可以长驱直入(用现在的话说这叫文化入侵)。

  例如东汉的败家子皇帝汉灵帝刘宏,他第一个爱好是裸体,《拾遗记》上说他建造了一个“裸游馆”,夏天的时候和一群美女裸体游玩,连衣服都不要了,服妖自然无从谈起,但是他的另一个爱好却是喜欢穿胡服、住胡帐、坐胡床、吃胡饭、听胡乐,看来除了说胡话,他的生活基本上被胡字贯穿了。《后汉书》里明确说了,这就是胡妖,汉灵帝已经打开了关妖怪的瓶子,胡妖钻了出来。造成直接的后果就是他死后不久董卓就带着胡兵入京,看来这个胡服妖象征的就是胡兵入侵。

  说到这里好多人都会想起大名鼎鼎的赵武灵王,他可是胡服骑射的开创者,要说他也是放出了这只妖怪,但是赵国并没有被胡人入侵啊,可是要知道他身为一国之君被活活饿死,这也是妖怪对他的报复。颜之推就这么说:“哀赵武之作孽,怪汉灵之不祥。”将赵武灵王和汉灵帝并称,有趣的是这两人的谥号里都有一个灵字,《逸周书》里说“乱而不损曰灵”。就是说乱搞一气却没有发生损害就是灵,显然将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当成了跟汉灵帝一样的乱搞一气。

  其实这也怪不得领导们提倡,主要是胡人的东西好用。比如咱们堂堂中华没有椅子,大家要么坐在床上,要么席地而坐,搞得挺累,但是胡人有胡床,遇见好的自然要学过来。《宋书》里说晋武帝时期胡床非常流行,发展到后期,大家都从胡人那里学习用毡做头巾、络带和袖口等,这等于在衣服上胡人为领为袖,这下一步必然要为领袖了,所以当时老百姓都说:“以后中国必为胡所破矣。”——这当然是服妖了,果然后来就有了五胡乱华。

  这只胡服妖后来在唐朝的时候也出现过,有种说法称安史之乱就是因为唐人喜欢胡服而召唤出来的。到了宋朝这只妖怪又召唤出了靖康之耻。岳飞的孙子岳珂在《桯史》里就说,宣和年间京师的人都爱穿一种短衣襟的衣服,这种衣服居然还叫“不制衿”——这不是“不制金”吗,果然不久后就发生了金兵南渡的事件。看来只要当年早具慧眼,将这只妖怪扼杀在摇篮里,金兵就会老老实实地在北方待着,岳飞也不必有风波亭之冤,秦桧也不用背千古骂名——你说好好的你乱穿衣服干什么啊。

  实际上“赵官家”早就想到了这些,《宋史》上说宋徽宗明确下令,敢穿契丹服的一律以违背最高指示罪(违御笔)论处。但最高指示又能怎样,你大宋朝照样南迁,照样被蒙古铁骑逼得小皇帝跳海。

  因为这一切压根不是一件衣服能决定得了的,企图将这一切推给一件衣服不过是个荒唐的借口。有趣的是,我们习惯把少数民族的服饰称为妖,人家少数民族同样也将咱们的衣服看做是不吉利的着装。满清入关前,皇太极就不得废祖宗时冠服,轻循汉人之俗。(《清史稿?舆服志》),究其原因,他也是吸取辽金元三朝教训,认为衣冠改用汉唐仪式,是导致国势变弱的原因之一。所以满清入关后,强令汉人改服剃头,结果激得民变四起,许多人为此丢掉了性命。这一次服妖高歌猛进,统领了华夏几百年。

  一直到晚清,革命党引进西装,“以胡制胡”,这时候很难说出谁是服妖的召唤者了,到后来孙中山先生设计出中山服,才为服饰定出主旋律来。这时候服妖已经被彻底收服,现在中华人人胡服,也不见其行什么妖来造什么孽。

  甚至连现在的小朋友都不惧怕胡服所带来的服妖了,我记得小时候和小朋友玩打日本鬼子的游戏,为求逼真,扮演日本鬼子的一方经常拿一块布条系在头上,也不见有智慧的老人过来劝说别弄了,当心出了服妖。有一次我从家里找出一根白色布条,很为这个道具而得意,当即绑在头顶主动要求扮演日本鬼子。但我这个鬼子刚演了一会,就见我爹气冲冲地跑过来了:“你爹还没死呢,你就把孝服穿上了。”把我拉回去一顿胖揍。

  我爹打我并不是因为我穿胡服,而是因为那太不吉利,这也是服妖的一种。

  三、不吉利服妖

  当年曹操勤俭节约,用白布缝制帽子,称为帢,写《搜神记》的那位干宝就说这白色是凶丧之象,不吉利,穿这种衣服无异就是在召唤服妖。不过这种服妖对曹操似乎没有形成什么不利影响,但到了西晋时候这帽子又稍微改制了一下,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无颜帢。这下麻烦了,无颜跟无言音同,结果很快发生了永嘉之乱,皇帝都被匈奴人掳走了,大家自然无言以对了。这些竟然都是当年曹操没事搞服装设计种下的祸根——曹操阴间暗笑:“让你司马家夺我曹家江山,老子早就布好了这一步棋来报仇。”

  将这些都怪在曹操身上当然也是不公平的,因为晋朝的人也用不吉利的服饰召唤了服妖。早在晋武帝时期,司马炎似乎很喜欢车,他先是发明了一种羊车,用羊拉着车子在后宫走来走去,羊停在哪个嫔妃门口当晚就临幸哪个嫔妃。羊和祥相近,这还算吉利的,但同时他还改变外出乘车的样式,用白篾来装饰车子,干宝(又是他)在《搜神记》里说这是丧车,太不吉利了。虽然是车子,但这也属于服妖,召唤出了晋武帝的一个强悍儿媳妇贾南风,从而又引发了八王之乱,为西晋的衰亡掘下了第一抔土。

  到了永嘉年间,《晋书》上说士大夫都爱穿一种单衣,结果就有人考证出这是古代诸侯为天子穿的丧服,这多么不吉利。等到发生永嘉之乱,晋怀帝被掳走,又被刘聪毒杀,大家才发现这些帝王们真是配合,这丧服还真是不白穿。

  有趣的是,有些皇帝一点也不以史为鉴,到了北齐的时候,有位皇后的衣服突然自己站了起来——这是真正成了妖,很快皇后就死掉了,这算是给这个朝代提了个醒,表示服妖要出现了,小心点别把它召唤出来了。结果到了齐后主高纬上位的时候,他也跟白布较劲,他学曹操设计头巾,也用白布,估计效果看起来跟孝帽一样——这当然是不吉利的。果然没几年,北周就灭掉了北齐,高纬父子同时被害。

  不吉利还不光体现在衣服上,还体现在发型、眉毛等各个方面,《后汉书》上说东汉权臣梁冀的妻子孙寿喜欢标新立异,设计了新的发型“堕马髻”,发明了新的画眉方式称为愁眉,改良了新的化妆方式叫做啼妆(大概就是哭脸),创新了微笑的方式称为龋齿笑,笑起来跟牙疼一样,所有这些都在京城蔚然成风,孙寿要是活到现在一定是个时尚达人。但是很不幸,她召唤出了服妖,没多久汉桓帝看梁冀不顺眼,在一帮宦官的帮助下将他们一家给铲除了。

  当然,这个服妖只是害死了梁冀,但就在同时,另一个不吉利的服妖也被召唤出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罪魁祸首竟然是鞋——木头鞋,当时称为木屐,就是用木头做鞋底,前面用绳子做个绑带(其实就是个人字拖吧),穿起来舒适便捷,特别是下雨天还可以防泥水,所以非常流行,没有想到这竟然也是服妖,因为前面的绑带看起来像是捆绑人一样,《后汉书》上说,后来汉桓帝时发生的党锢之祸正是因为这种木鞋召唤出来的服妖所导致的a。

  党锢之祸究其根源是因为宦官专权,而宦官之所以专权是因为汉桓帝当年对付梁冀的需要,在消灭了梁冀之后,汉桓帝还宠信太监则是因为另一个服妖。这个服妖跟汉桓帝当时戴的帽子有关。汉桓帝裹头的巾,上面短小,下面长,盖住了耳朵,这看起来有点充耳不闻的意思,于是就有人认为这象征着宦官蒙蔽圣听,弄权使坏。

  如此说来这三个服妖前后呼应,共同将东汉推向了坟墓。

  木屐和头巾看起来不吉利造成了祸害,有的却因为听起来不吉利也召唤出了服妖。

  东晋的孝武皇帝司马曜就遇上了两种这类服妖。先是一种鞋,过去鞋前面都有薄薄的一片向上翻起,中间有缝由上到下,像个卯,称为露卯,但是后来估计大家穿这个穿烦了,就将前面翻起的那一块样式改了,改成了有缝不到底,同时也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阴卯,这下麻烦了,《晋书》上说这是阴谋啊,显示大臣必有阴谋,后来果然骠骑将军袁悦之谋反。

  其实在《晋书》上袁悦之只是劝司马曜多操心国家大事,并没有亲自拉竿子,要说当时真正有阴谋,而且得逞了的是张贵妃,司马曜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开了个玩笑,说明天要废掉她,这女人竟然当晚弄死了他——当时的妇女真是强悍。

  也是司马曜在位的时候,妇女们还用假发召唤出了另一个服妖。妇女流行戴假发,假发还要做成各种发髻,为了方便佩戴,她们先用假发在木头模子上做成样式,这样就可以即插即用了。当时将这样的发髻称为假头。穷人家做不起这种样式,有时候出门就借用他人的,称为借头。这就有点不吉利了,自然召唤出了服妖,果然没多久,司马曜就死了,随后东晋开始陷入了动荡时期,先是桓玄造反,随后刘裕夺权,在这一片动荡中,很多人惨遭刑戮,那些丢掉了头的人,死后埋葬就要用木头刻一个头陪葬,称为假头,这时候许多人不禁想起当年妇女借头之事,这才意识到都是服妖作的孽。

  看起来不吉利、听起来不吉利这些都还好说,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明明看起来很吉利,听起来也很美妙,却因为一个谐音也召唤出了服妖。南宋末年,妇女常常以琉璃为首饰,就因为琉璃听起来像流离,从而形成了服妖,造成了后来蒙古铁骑南下,许多人都为此流离失所。

  要照这么说,珍珠也不能佩戴,听起来像真猪,这要召唤出来服妖,那岂不是要把自己变成一头猪,想想还是戴钻石吧,听起来像攥屎,就当自己攥了一泡屎吧,只是脏一点,也没啥危害。

  但是只要你戴首饰,就是在打扮自己,而你一旦打扮自己,也能召来服妖——

  四、臭美带来的服妖

  臭美其实是人性的体现,咱们上面说穿胡服也好,穿白衣也好,这其实都是臭美的体现,不过是走了弯路,误入歧途,其实就算你费尽心力避开了胡服,设计出了吉祥的样式,取了一个非常吉利的名字,谐音再读也都是祥瑞,也不代表没有服妖了。

  例如爱美爱到了残忍的地步,为了自己的美丽,不惜剥夺其他生命赖以生存的皮毛,这肯定会召唤出服妖来。最早死于这一点的是春秋时期郑文公的儿子公子藏,太子公子华谋权纂位被发现后处死,郑文公看他所有的儿子都是白眼狼,就想把他们都弄死,公子藏逃亡到了宋国。本来郑文公打算放他一马呢,可这公子藏有一个不良嗜好:收集鹬鸟的羽毛做帽子。他爹郑文公听说这个消息,勃然大怒,派出杀手将他在陈宋边境杀了。

  这事记载在《左传》上,没提服妖的事,但是汉朝的刘向认为这就是服妖,据说这鹬鸟能够感知天气,快要下雨的时候就会鸣叫,那时候“干气象工作的”将这种帽子作为制服,公子藏戴这种帽子估计是想观察天象,找机会利用自然规律弄死他爹,自己好回去接班。只是没有想到他先放出了服妖,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掠夺动物皮毛做衣服最有名的还属唐朝的安乐公主。她用鸟的羽毛做了一条百鸟裙,正看、侧看、日光下、暗室内分别呈现不同颜色,结果引领了潮流,当时王公贵族纷纷效仿,害得鸟不聊生,自然要召唤出服妖了。服妖借李隆基之手发动了政变,杀死了安乐公主母女俩。

  到了宋朝有了更残忍的,他们用胎鹿皮制作帽子,为了取胎鹿皮常常需要杀死鹿的母子两条性命,《宋史》上说当时政府严禁这种残忍的事情,估计是害怕弄出服妖来,但是禁而不止,豪门大户依旧捕杀——胎鹿皮冠成了豪门的专用。

  其实冠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家贵族的东西嘛,春秋的时候子路跟人战斗,生死关头,帽缨折断,不顾性命也要去结帽缨,结果被砍成肉酱,就因为冠是他身份的象征,值得用生命去捍卫。

  但是到了汉朝,昌邑王刘贺却不管这些,他设计了一种帽子名叫仄注冠,制作了许多,他派人带到长安,估计是想在设计界扬名立万,见人就发,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甚至连大白狗都发,这肯定是要出服妖了,后来他仗着运气好,登上皇位,霍光看他不顺眼,将他废掉,成为废帝,这一起一落多丢人啊。

  看来送高帽也得分个层次,注意阶级立场,不该送的坚决不能送。非但如此,冠这种东西还要注意不能随意改动。《宋书》里说,到了东晋末年,突然大家都喜欢戴一种小帽子,却喜欢穿宽大衣裳,有能够看懂天象的就说:“这是要发生禅让了啊。”估计推算原理是把冠当做皇帝,衣裳当做臣下,冠小衣大,显然是帝弱臣强。当时刘裕专权,很快就逼迫东晋末代皇帝司马德文禅让给了他。而刘裕一坐到皇帝龙床上,这种风俗就变了回来。看来这服妖没准就是刘裕放出来的。

  抛开帽子不谈,单就上衣下裳而言也能区分出君臣来,上衣自然代表着帝王或者是整个统治阶层,下裳则肯定是臣下或者普通民众。按照帽子的逻辑来推,一旦上下不平衡也说明要出服妖。《后汉书》上说东汉献帝在位时期,流行一种上衣长下衣短的服饰,当时益州的一位官员从中推断这是阴阳不平,天下要乱。当然我们知道后面就是三国两晋南北朝,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到了三国的时候,这种情形又出现在吴国,当时是景帝时期,跟汉献帝时不同的是,不是上长下短,而是上丰下俭,上面穿五六件衣服,下面只穿一两条裤子。这时候已经天下三分了,不能再往天下大乱上扯了,干宝在《搜神记》里说:“这表示领导们太挥霍,而民众们太穷困了。上下用度不公啊。”但有趣的是,到了三国一统归晋的时候,这种情形颠倒过来了,《宋书》上晋朝初年,衣服流行一种上俭下丰的样式,穿的上衣都盖不住裙子,甚至到不了腰(露脐装?),这当然也是服妖,是表示国君衰弱,臣下太强了——这跟汉献帝时期的推论相矛盾啊,凭什么献帝的时候上长下短就不表示君强臣弱呢。显然,这是因为献帝本来就很弱,无法往这上面靠。

  这么一对比就能明白所谓服妖的真相了,不过都是一群事后诸葛亮,牵强附会,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我们鬼扯这么多,其实就为两个字——“有趣”,为古人这方面想象力而赞叹,只能如此,要是当真,那就无聊了。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