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边晚风习习,我一个人乘船飘在江上。两岸都是吊脚楼,夜灯亮起,我有片刻的错觉,觉得此时像《千与千寻》里某个场景。划过虹桥的时候,我看到熙熙攘攘的小贩和游客,耳边传来歌声。第二天清晨,沱江江面起了一层薄雾,我起早跑到岸边,晨光渐渐明亮,我小心翼翼地恳请同行的伙伴帮我拍一张照片。
是的,那时候我还没有相机,同行的人也与我没有深交,甚至不太认识我。所以,在那个30多人的小团队里,我算一个小透明。我没有相机,也没有漂亮的衣裳,甚至没带太多钱。看着其他人嘻嘻哈哈地拍照,我就躲在一旁,因为我不好意思去参与他们,去和他们打成一片。我大概既慢热又害羞,只好一个人逛小店,却也不轻易买东西。直到要离开的最后一天早上,我才鼓足了勇气恳请一个有相机的人帮我拍一张照片。我挺怕占用了人家的内存卡,显得局促而又拘谨。可惜的是,那一张照片对方并没有给我,而我也没好意思开口去要。
那一次,我唯一的照片,就是一张集体照,里面有一个瘦瘦的小妞,她背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小包,脸上是淡淡的表情。那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年,和一群相处还不到一个月的同事出去旅行。我大概有些自卑,因为没钱没经验,初入一个行业的慌张与呆笨全部写在脸上。
只是没有想到,我后来会随着他们去北海,去乌镇;我开始拥有自己的第一台相机,佳能傻瓜机;我开始和他们打成一片,相机里是满满的照片,我的、别人的,根本不够用。很久之后,有人把他们拍的我发过来,笑哈哈地说:“罗俭,你那时候好瘦,你这个表情好丑,哈哈哈哈。”
再后来,我开始拥有自己的第一台单反,我去了更多的地方旅行:青海、敦煌、大理、厦门、三亚……而最初去凤凰的那些人几乎都已经离开,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
而我还在这里……
想想真是可怕,我的十年光阴好像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付了出去,更奇怪的是,我还是觉得很新鲜,从未觉得腻烦。这种难得的坚持,大概因为我是一个慢热的人吗?
当别人已经跳跃着向前,而我还在走路。我走得慢,又带着一丝不自信,像最初那个仓皇而入的小孩,不爱说话,不爱出风头,哪怕只是把自己推到别人面前。我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从一个杂志小编,到图书组组长,再到现在接任《花火》A版终审。我用十年时间来做这些事,在有些人看来的确是慢了一点啊,可是,当我回首那些努力写互动、写稿子、约作者的时光,我仍觉得那是我最充盈、最丰富、最踏实的经历。
2016年夏天,长沙老爱下雨,我没有去新的地方旅行,因为我刚接手《花火》9A,也就是现在呈现给你们的这一期。我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要学习。我就像一个新鲜人,依然带着一腔热情和几分慢热。我可能不再局促,但性格里仍有某种谦卑,怕给人添麻烦,怕事情做得不好而被人嫌。我一直自带微小的光亮,在暗夜里前行。
我有时想,上帝会奖赏那些慢热的、反射弧有点长的、坚定的人吗?
如果你刚好是这样的小孩,如果你也害羞,其实也没关系,对吗?因为,我们最后还是会抵达岸边,感谢那些惊涛与长风,让我们最终得到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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